上安郡城。
诺大的郡城, 前后望去, 长街清冷,商贩两两, 难见人迹。街头, 一白衣女子头戴斗笠,身姿窈窕,遮容掩面也隐露出尘气质。其身侧随了几位贴身丫鬟,其中有一位橙衣丫鬟, 模样清秀,颇显伶俐。
“小姐, 官衙到了。”众人停罢府衙前,丫鬟小声提醒一句。
这长街尽头便是上安郡的官衙,平日里无人拜访, 门可罗雀, 衙门前的登闻鼓已经不晓得落了多少年月的灰尘。数日前,郡官于此处施粥放粮, 终年清冷的地方也只热闹了那么一次, 便又重归沉寂。
白衣女子素手轻掀垂纱,抬头前望府衙匾额, 露侧颈,白皙嫩滑,青筋浮现。几位丫鬟警惕的瞧了瞧四周, 小心搀扶着女子步上台阶。这白衣女子似身体十分羸弱, 步伐轻虚, 胸口微喘,需借力方得行动如常。
“什么人!”
官衙的门槛上,一位捕快作扮的男子怀揣一壶酒,原本正醉醺醺的靠着大门酣睡,冷不丁被吵醒了,却见几名女子在衙门口鬼鬼祟祟,举止异常,随即借着酒劲儿大声出口喝止。
“官爷,我家小姐要找郡守大人,还劳烦官爷进去通报一声。”橙衣丫鬟擅逢源,立刻上前讨好开口,声音甜美。
捕快扶着门框站起来,眯着眼睛瞅了瞅她们,上下打量,心中不禁有所怀疑。此处平日无人来访,大人们各自建有府邸,空落落的官衙早是个摆设,只留下几个看门的人罢了。可近些时日,郡守和郡尉不知为何,竟时常来此走动,偶有坐衙,令人吃惊。他们这些捕快平日里懒散惯了,本以为要被责骂一通,未曾想大人们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无规管之意。如此一来,他们便毫无顾忌,白日酗酒,赌博斗殴,一如往常。
“官爷?”橙衣丫鬟见他不语,以为他酒劲儿未醒,又轻唤了一句。
“去去去!郡守大人何等尊贵,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这城内如今不太平,我劝你们还是早些回家的好!”捕快虽醉,但眼神清明,明显神识还在,可说话却有些语无伦次的,令人捉摸不透。
“官爷,且不急。我这里有一件东西,若是官爷能通融则个,将这东西带进去给郡守大人瞧瞧,自少不得官爷的好处。”橙衣丫鬟被恶言相向,却无一丝恼色,只微笑着再次开口,从袖中掏出一件被白娟层层包裹着的东西和几锭沉甸甸的银子,递至对面男子的手中。
捕快看她拿出两件东西,神色一怔,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面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来,而后意识到失态,假咳数下,不着痕迹的接过东西藏在袖中,沉声道:“等着吧,大人今日赶巧就在衙内,权且算你们运气好。我进去通传一声,一会儿给你们信儿,至于见不见得着,端看大人心情了。”
“多谢官爷了。”橙衣丫鬟拂了拂身子,恭笑着将人送了进去。
半盏茶后,府衙出来二三人,看穿着皆是青色官衫,像是主事的小官。这几人面色温和,却隐有古怪之色,对白衣女子恭恭敬敬,作揖相请。
众人入得衙内,便见内景,尽是破败旧屋,上雨旁风,显是年久未修,才得这般模样。近些年来,大靖各郡各道的官衙,大多如此。若稍通内情,便知这是‘官不修衙’的默制。地方官员的政绩考核中,修衙并非功事,反是过事,以是官衙多破,为的是避人口舌,影响仕途。
几位主事小官在前领路,神色庄肃,十分小心谨慎,不回头与她们攀语,亦未有多余的询问。且入门后,并未带她们穿前堂而入,反从偏门穿一小院。几位丫鬟眼见种种古怪,心中皆是疑惑,互换神色后又暗自不动。
“小姐,郡守不在衙内,方才已谴人去请,片刻便至,还请小姐厢房稍侯。”几位小官将人带至一间存满文书的偏房,含糊着交代了几声,又命人奉上了几盏茶水,便各自离去,未有陪客。
房内,只剩主仆数人,丫鬟们在屋中打量一圈,却发现这里并非是普通厢房,而是府衙内存放案牍的册录的地方,四面尘灰。
“小姐,这些人似有古怪。方才那捕快明明说郡守今日在衙,可这些人却又说不在,前后言辞不一,似有避讳。且不将咱们安置在普通的房间,偏偏带来了这里,看来是有什么目的才对。”橙衣丫鬟心思细腻,出口提醒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虽遮斗笠,但也隐约瞧见屋内情形。这里四处布满案书,有些甚至是加封的密册。她低首微思,心中隐有不好的猜测,淡声一句:“这些时日,城内可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这城内消息尽归我们掌控,无一人能逃过寨中暗哨。除却数日前府衙施粥,百姓发生暴乱。但依常理,当时应只有出城者,而未有入城者。”橙衣丫鬟小心回禀,心中却有些拿捏不定。若是那日偏偏有人趁乱入城,躲过了她们的耳目,也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