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咱们可是有正事在身的。你跟她叙完旧,便赶紧打发人走,我可看不惯这等是非颠倒、满口胡言乱语的人!”
孟金缨气而逐客,绝不愿与这等人在一处屋檐下。原来,方才在茶棚,这女子一身红衣鲜艳如火的意外出现,一上来就演了出捉奸在床的苦情戏码,指着孟玊这个‘大婶儿’泣声哭诉,滔滔不绝的口才实在是让人暗暗折服,最后所幸直接在地上撒泼打滚儿,一出苦情戏码演的是出神入化,叫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纷纷打抱不平,指责这不知检点的‘大婶’诱拐良家夫君,不仅如此,还十分没品的带着一个与旁人私生的‘儿子’,场面一时难以控制,孟玊与孟金缨紧紧抱作一团,天可怜见,他二人连个酝酿眼泪的时间都是没有。勿怪孟金缨对这人仇视甚深,她长这么大,第一件见行事如此脱离礼法的,可谓是大吃一惊。
“小丫头,我与你夫子相识数年,情谊深厚,她怎会赶我离开。再者说,此次我来,便是要助你们一臂之力的,岂有走的道理。要走也是你走,毕竟一个丫头片子只会是拖累。”红衣女子眨眨眼,故意将‘相识数年’‘情谊深厚’几个字咬的重些。
“你!”孟金缨道行终浅,三言两语又被气的不行,憋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姑娘难不成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事?”一旁看戏的孟玊适时开口,看向刑元元的神色平静淡然,却又有些暗藏的深邃,叫人捉摸不透。
刑元元这厢只顾着与小丫头较劲儿,不想对面的男人突然开口,微愣一下没有马上回答。刘僖姊见状立刻圆场,免的孟玊这精货刨根问底,刑元元这破嘴再给说漏些什么,索性主动替她回答:“是我找她来的,确有要事相商。孟玊,你带着金缨下去整理一番,将元元带来的钱物交给主人,咱们便在此处住下。”
孟金缨不情不愿的被孟玊拖拽走,出门前还不忘甩给红衣女子两个小鸡仔儿怨恨的眼神。红衣女子大大方方的接下,回以邪魅一笑,顿时又将小鸡仔儿气的呲牙咧嘴。
房间顿时只剩下二人,刘僖姊这才有机会将这许久不见的人儿一番打量。再见故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有些事情,仿佛昨日,年少肆意,不过转瞬。
“元元,一别数年,你可还好?”
刑元元与数年前相比,容貌无甚变化,性子好像没有。但刘僖姊记得当年奉京送别,这女人自己穿了一身嫁衣,明明丑的要命,却还是一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样子。那日奉京刮了好大的风,沙尘漫天,后来又下了好大的雨,似乎老天爷都不同意她离开。可纵然泥泞满路,有些人终究没有回头。如今瞧着她这性子虽依旧令人捉急,由茶棚可见,只叫人啼笑皆非,但言行举止无意间又添了几分沉稳,许是嫁了人的缘故,刘僖姊这样想。
“我从未与你写过信,但你岂会不知我的情况?”刑元元不答反问,面对刘僖姊,坦然而镇定。
刘僖姊无奈一笑,为她倒了杯茶水放至面前,缓缓开口道:“我出身皇家,贵为公主,在这世上能倾心相交的人并不多。但你性子爽朗,我十分喜欢。我记得你喜穿红衣,每每都是热情似火的样子,多年过去了,你这习惯倒也没变。如今能在上安郡再次重逢,我心中是欢喜的。”
“怎么?你难道不是为了何家才找我来的?你我之间何需遮掩。”刑元元未接叙旧之话,开门见山,却也正对刘僖姊下怀。
“是,也不是。”刘僖姊由心而说。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刑元元叹气一声,续道:“何家父子对我始终有所防备。自我那小姑子离家出走后,母亲更疑心是我暗中撺掇,我在何家是越发的不受人待见,就是有心想要给你探知些什么,也是没有机会的,你可别怪姐妹儿不够义气。”
刘僖姊微微一笑,只当自己没有听明白她话中深意,继续道:“我听说他待你很好。”
“他给我名分、不纳一妾、事事尽心相待,从无隐瞒。夫妻二人举案齐眉,不分彼此,应是不错的吧。”刘僖姊没有说这个‘他’是谁,但二人心知肚明。说这话时,刑元元神态轻松,语气也快,并无不妥。
“不分彼此……”刘僖姊低声重复一遍,又笑道:“那是否也算是相敬如宾?”
刑元元沉默,眼睛低垂,藏起眸中所有情绪,半晌后才开口,语气微沉:“上安出了大事,何家怕受连累,本想置身事外。可前些时日,牛文寨派往何家的密探被捉,也不知审出了什么,何珩当夜便带人离开了高阳。此刻,他人应该也在上安。”
那晚,风雨交加,他离开的时候忘了她还在房中等他用膳,那道他喜欢吃的红糟排骨,她来来回回热了五遍。烛火通明照到了白日,她也终于选择了离开,离开了那个生活了数年的地方。
“你日后打算如何?”刘僖姊见她神色不对,心中已猜到八九。她二人相知甚深,一个眼神便能察觉对方所想,当初刑元元一意孤行,她不知这条路于这个身世坎坷的女子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
“休夫。”刑元元一口回答,语气坚定,神色平静,眼神也没有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