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早饭桌上的气氛那叫一个僵沉, 那叫一个冷瑟。除了几人均匀的呼吸声和茶碗碰撞的声音,再没有其余一点儿杂声。昨晚那互怼“不堪”的两人今日倒是都起的大早, 无一人刻意避让。这让本以为今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的刑元元和孟金缨两个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死罪虽免,活罪该受还得受。眼看这二人大眼对小眼, 一对一早上,不说话,不吃饭, 无表情, 无动作,愣是连一根儿头发丝儿都没颤抖,如此恐怖,如此压抑, 刑元元和孟金缨就连筷子都险险握不住了。两个可怜之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眼各自身旁冷坐之人, 然后再互相给对方使了个眼色, 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贸然开口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连炮灰都没资格当。
“咳咳~~”良久后,刑元元将手凑到嘴边假咳一声,朝孟金缨使劲儿挤了挤眉毛。后者不甘示弱,睁大眼睛以同样的神情挤眉弄眼, 二人无声交流。
元元:小丫头, 你倒是快说话啊~~
小丫头眼睛一瞪, 不满意:你怎么不说, 只会欺负我这年纪小~~
元元拿筷子在脖子上比划了比划,眼中故露凶狠:还想不想活命了~~
小丫头挑挑眉毛,摊摊手:要死大家一起死~~
元元顿时软下,故作可怜为难之态:别介,同归于尽也太呲了。这不是我不说,实在是我不方便啊。我与你家夫子倒是亲近,可是与你小叔实在不熟,如何能开口?再说了,我这不还有伤在身么。
小丫头有些动摇,转转眼珠子:好像貌似……可是……
元元立刻换上坚定的眼神:别可是了,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赶紧开口吧,勇敢的开口!你是最棒的!
小丫头无奈叹气,承受着刑元元鼓励希冀的眼光,当真是一丢丢使命的光荣感都没有,只心中一万遍悲催奔腾而过,已经能够预料到自己的下场究竟会有多“不堪”了,可怜了她胸腔中那颗颤抖的小心脏啊。
“夫子,你来尝尝这个。这可是学生赶了个大早排长队买的。上安郡有名的胡麻粥,‘御羹和石髓,香饭进胡麻’说的便是此物。”
“来小叔尝尝这个萝卜糕,柔软鲜美,入口留味儿,我从前在孟府还瞧见过这种玩意儿呢。”
“我不吃萝卜!”
“我不吃芝麻!”
“呃……”刑元元刚夹到嘴边的蒸饼掉了。
小丫头一包嘴,呜呜呜~~~这不是欺负人么!
“若是我记得没错,今日有些人不该出现在饭桌上吧。”就在气氛更加僵冷之际,刘僖姊突然开口,语气不善,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之人,冷的都要成两条冰柱子了。
“天底下有哪家主人赶客人赶的连口早饭都不舍得给人吃了?”孟玊立时开口,不甘示弱回以同样冰冷神情语气,话语中暗暗讽刺。
“天底下又有哪家客人赖着主人的地盘死活不肯走,如此恬不知耻?”刘僖姊马上回击,眼睛比之方才瞪得更加囫囵了些。她双手抱胸在前,不好惹的姿态做的很足。
“那要真是有呢?”哪知孟玊听到这话非但不恼,反而一笑,眼神十分狡猾。
孟金缨默默塞了口萝卜糕,心想夫子这话说的也太仁慈了些,恬不知耻四个字于小叔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刑元元默默喝口胡麻粥,心想这孟玊不知能撑到几时,长公主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起的。
“那这么说有些人是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了?”刘僖姊反唇讥笑,知道这人狡猾,方才那一笑必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所作所为?”他冷哼一声,继续道:“何作何为?你且说来听听!”话毕,他右腿一抬便架在左腿上,摆出一副据理力争死不休的架势,却有几分故作之态。
刘僖姊不甘示弱,冷冷道:“有些人不但厚颜无耻,记性怕是也不好。昨日说过的话怎么今日转身就都给忘了?这样吧,你若是真想留下,便给我找个体面点儿的理由,我也好考虑考虑。”
孟金缨与刑元元对看一眼,听刘僖姊这话的语气,莫不是还有转机?
“救命之恩,不知体面不体面?”孟玊心知她是故意激将,索性祭出杀手锏。
救命之恩?!刑元元与孟金缨张大了嘴巴,怎么还有这一出?什么时候的事情?
刘僖姊身形一顿,知他口中的‘救命之恩’说的是在牛文寨兵器库的陷阱里。可时至今日,她都不知当时自己是如何脱险的,这家伙有意隐瞒,她如何就能平白落下这么大的人情,于是开口道:“你既如此说,那便把真相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凭你空口白牙说一嘴,我便要认下吗?”
“看来有些人是想赖账啊。”孟玊双手猛击桌案,缓缓起身隔过桌子向前倾,将二人距离拉近,故意盯着对方的眼睛以图能盯出些许愧疚来。
刘僖姊迎上他的目光,同样起身前倾,竟是丝毫愧疚不见,二人对峙之势更胜,她道:“
孟玊听她这么说,便知‘道理’是讲不通了,于是从胸口掏出一张薄纸来放在桌子上,冲着对方假意一笑,道:“那就对不住喜夫子了。金缨,送客!”
“这是何物?”刑元元眼疾手快,立刻拿起来一瞧,却发现这似乎是一张地契,她抬头看看孟玊,再看看刘僖姊,神色为难:“这......”
刘僖姊一愣,见刑元元神色不对便立刻夺过来一看。只是她看过之后只气的胸口微伏,将手中之物狠狠揉成一团朝孟玊砸了过去,大声吼道:“孟玊,你使诈!”
孟玊撇嘴一笑,稳稳将纸团儿接住再将其小心铺展,于众人面前晃了晃,得意开口道:“看清楚了,此间宅子已归我所有。至于你们......”他故意来回打量刘僖姊与刑元元几番,拉长了语气:“至于你们,就不要赖着主人的底盘死活不肯走了。”
孟玊的无赖刘僖姊是领教过的,只是她没想到此人不仅无赖,还幼稚的可怕。只为了在口头上赢她一二,便要买下房子来,当真可笑。
“元元,我们走!”她二话不说拉着刑元元的手就要离开,当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再跟面前这个无赖白痴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