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珩身形一晃,听得这柔弱的一声,不知为何心中猛地抽疼。刑元元在他面前从未这般示弱过,即便是官衙那晚,她也是以最决绝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绝望和不满。他终是硬不下心肠,转身坐在床边,软了语气对她道:“你休养好身体,其余的一切都有我。”
刑元元借着他的力靠在床檐边,垂首叹气,缓声道:“你不肯告诉我,我身上的毒究竟是何人所为。也不肯告诉我,我究竟是如何来的上安郡。你要我怎么相信你?除非......我从前认识你,而且关系很亲密,只是......我将你忘了。”
刑元元终是猜到了一些,自她醒来,所有的事情都透露着古怪。地方不对,时间不对,周围的人更不对。何珩告诉她,她是失去了一段记忆,那么她猜这段记忆一定跟他有关。她甚至已经猜到他们曾经是什么关系,但她终究还是问不出口。
何珩沉默,良久后才道:“一切都过去了,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那一定是一段很伤情的回忆吧。你不愿我记起来,我也不知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样也好,谁也不是谁的累赘。”刑元元故作轻松的样子,不想让他察觉到她其实很在意那段失去的记忆。
何珩看出她是故意的,他突然有些好奇,为何她总是这样,似乎一个人能扛下一切,总不让旁人知道她有多艰难。成亲数年,他曾经也想过问这个问题,但每每总是张不开嘴。现在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说说她这个毛病,可能是因为刑元元已经失忆,他少了许多负担吧。
“刑元元,你是一个女子,可以软弱一些,不需要总是这么坚强。”
刑元元没料到他突然这么说,下意识的躲闪对方的目光,然后垂下头,一双手不自觉的抓紧了床单,似乎在极力克制什么,双肩微抖。
何珩没有察觉她的情绪起伏,以为她又发病了,连忙上前扶住她询问。哪知刑元元突然抬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泪流满面。
“你......”他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抬手替她拭泪,却又觉得不妥。
“何少主,你有过爱你的人吗?”刑元元不由自主的问出这句话,却又觉得这话问的太蠢,再痴痴道:“你当然有,你是何家的少主,自然有亲人,有兄弟,有甘愿为你牺牲的人。”
何珩皱眉,不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自然也就不懂她要表达的意思。
刑元元像是陷入了回忆,眼睛无关暗淡,幽幽道:“我从小便是一个人,没有父母,没有朋友。他们把我当狗一样的养着,打我,折磨我,不给我饭吃。我从小就知道,一个人要想活着,那就得笑,对所有人都笑。因为只有这样,那些人才不会厌烦我,才会觉得折磨我还有乐趣,才会施舍我食物。可笑的是我一直觉得这就是我的命,我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这辈子才投胎投成了这样。我从未体会过感情是什么东西,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我。”
何珩心惊,下意识道:“那些人是谁?”
她摇摇头,道:“这就不能告诉你了,他们是谁我自己知道便好。”
邢元元苍白着脸色冲他一笑,心中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方才那一番话,她从未向任何人提到过,即便是长公主也没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说出这些,明明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她猜测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他终究什么都不愿意承认。
何珩看着她,眼底深处有情绪波动,有些炽热,他从不知邢元元的过去,他以为她是个孤女所以才会养成那样的性子。后来,宋灵儿告诉他邢元元的身份,他先想到的只是她来到何家是什么目的,却从未想过她背负着这样的身份,又曾遭遇过什么。直至此刻,何珩才清楚的知道,自己欠邢元元的不仅仅是一份感情,更是作为丈夫的呵护与责任。他曾经想要弥补她,却又顾忌她与长公主的关系,所以从头到尾,自私的是他,无情的也是他。悟透了这些,他便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做些什么,于是他对她坚定道:“这笔账我替你讨回来。”
邢元元却是惨淡一笑,故意试探道:“你替我讨......你凭什么替我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