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有见过爷爷奶奶，七舅姥爷什么的……

稻爷吧，虽然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但给他的感觉，确实就是他有事情第一时间会想到的，且有能力替他解决问题的长者。

他承认，一开始去碰瓷稻爷，陈谦确实只是为了偷懒。

但现在即使稻爷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他也不希望他出任何问题。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一进院子他就跑动起来，细细碎碎的阳光都被他落在了身后……

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下就暗了下来。

窗户和窗帘都是拉上的。

屋里屋外，恍若阴阳两界，空气中闻起来有一种下雨天潮湿的木头的味道。

水柚子还没有离开。

女孩子正温柔地将一块毛巾，搭在稻爷的额头上。

稻爷半眯着眼睛，靠着柔软的鹅毛枕头，看到陈谦进来，想要张开嘴说点什么……

却又是一连串的剧烈咳嗽。

“哎，没事没事。您慢点……”柚子柔美又秀气的眉毛，都已经快拧成一团了，但还是和风细雨般地安慰着稻爷。

陈谦小跑过去，伸手探了一下稻爷的额头。

也不是多高的温度，比起他刚刚生病的时候，应该是已经好多了，吃了药之后症状也确实有所减轻。

但怎么看稻爷的情形是越来越差了呢？

稻爷挣扎了一下，实在是没法说话，就伸伸手，指着陈谦拖过来的行李箱。

“哦，先不管那个。”陈谦本来就是为了这一箱子资料来的，但这会儿只能先搁置下来，他转向柚子问道，“你见过这种情况吗？”

“说实话，比这更严重的都见过。发烧，咳嗽，病情反复，都是很常见的。”柚子为难地看了稻爷一眼，“但是……生病的npc不是这个年纪啊。”

陈谦心里微微一沉。

没错，柚子说到的是很关键的问题。

一个小感冒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人一旦年纪大了，再小的毛病，都可能致命。

“不行的话，送去医院看看？”陈谦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

“……稻爷是尘民。”水柚子无奈地提醒他道。

尘民。

对玩家来说，上民和尘民只是新手教学、任务线和负重、复活点的不一样，但是，对npc来说，就是生和死的区别！

灵笼世界的医疗资源极少，就说旧世界都已经泛滥的胰岛素，现在都还没有办法形成量产。

所以，这里的医院名字就叫“上民医疗所”，字面意义，尘民与狗不得入内。

稻爷冲着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不要考虑送医的问题了，他又给陈谦指了指桌面……

“嗯？”陈谦去到桌边，眼睛忽地一跳。

一本整整齐齐的，装订好了的需求清单。

两张他的枪械【余晖】和解剖刀【仇心】的升级蓝图。

以及，完成到一半的，小玔的那把磁爆战斧的方案……

陈谦拿起这些东西，回头……

似乎是给了他一个交代，稻爷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柚子轻柔地帮他盖好了被子，又给稻爷换了一条毛巾，跟陈谦说：“我也看不懂他在画什么，但老爷子很拼，就好像是知道自己时间不……”

“柚子，稻爷不能死。”陈谦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

“……呃。”柚子微微一怔，“因为他还有蓝图没有交付给你？”

“不，因为，他还没吃到炸椒飞兔肉串。我说了要做给他吃的，这是男人的约定。”陈谦笑着跟她说。

“……”水柚子竟无言以对——男人的约定原来这么廉价吗？而且，对一个老人家，而且还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家，这么中二真的合适？

陈谦静静地看着沉睡的稻爷，听着他喉咙里一下接不上一下的无力呼吸声，就像是随时都可能彻底断掉一样。

是的，稻爷不能死。

他还没有超过叶云，成为世界第一的机械工程师，他还有他那个命名很龙套，但构想非常庞大的【无上至宝】套装要完成，他的梦想被他自己压抑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开始，不能就这样因为生命走到尽头，而把遗憾带进棺材。

“哦，对了，稻爷之前说了一个事情，”水柚子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一脸自责，“他说，如果能找到叶云……叶云曾经有收集过旧世界的呼吸机，应该可以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叶云？”陈谦最不希望稻爷的病情跟世界剧情扯上关系，但看来好像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交集。

“嗯，我不知道叶云是谁，但你可以问问看。然后，他还在说笔记本什么的……”

“……”陈谦看看稻爷，再看看自己带过来的行李箱。

所以，这算是什么打开方式？

他要找到叶云，就需要稻爷帮他解读资料。

但只有找到了叶云，才能得到呼吸机救活稻爷。

妈蛋。

悖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