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擦汗:“不是债主,是欢姐和那个新来的!”
元墨赶到时,厅上已是剑拔弩张。
欢姐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咬牙切齿,五指箕张,要扑上去把美人撕烂咬碎,被蔷薇芙蓉玫瑰腊梅等人死死抱住。
美人安稳地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然后,微微一皱眉,搁下不喝了。
原本午时不到,姑娘们是不会起床的,可元墨一夜未归,大家都在厅上等消息,熬了一宿没睡,然后就见元宝领着个人进来,腊梅还以为是客人上门,慌得大家避之不及——熬了一晚上的残妆,根本没法儿见人!
结果仔细一瞧,那人个子虽然高挑,身上却是女装。再把元宝拉过来一问,才知道元墨已经平安归来,并且带回来一个新人。
照规矩,每有新人进来,都要经过前辈们的查验,再给前辈们奉过茶才算。这也是教新人学规矩的第一步。
查验分三门,一为技艺,二为外皮,三为内皮。
技艺者,诗文为上,琴棋次之,歌舞又次之。当然带艺上门的人不多,大多是生伎,这一项一般略过不提。
外皮者,即眉眼五官,身形姿态,发肤气泽。美人在这方面毫无疑问地过关,欢姐虽然表面上嫌弃地说了一句“这么高,跟个男人似的”,但心底里实在是为乐坊高兴——有这种货色,还愁客人不来?
最后查内皮。内皮者,要脱了衣服见真章。内质如何,是否有瑕疵,是否有异味,腰腿是否匀称……等等等等,总之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不得不查。
起先欢姐问是否会歌舞,是否认得字,美人还配合地摇头或点头,到欢姐要上来解衣裳的时候,美人怫然不悦:“放肆!”
美人之怒,气势滔天,欢姐被喝得一呆,回过神来之后,深感丢脸,恼火道:“我告诉你,想进这个门,就得过这道关,谁进来不查验过身子?谁知道你身上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这句话一出口,美人的眸子一寒,欢姐只觉得整个大厅凉嗖嗖的,像是陡然间被冰封住。
欢姐比红姑小几岁,也曾和红姑一起经历过红馆鼎盛时期,高官权贵,江湖豪客,没见过一千也有八百,自谓识人无数,可此时却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心里莫名有丝骇怕,那是身为人类的本能,感觉到了莫大的危险。
退完这步她就反应了过来,自己居然在一个新人逼视下犯怂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们几个,给我按住她!今儿验不了你,我常欢佩就不在北里混了!”欢姐咬牙道。
蔷薇等人却不大敢近前,弱弱地劝道:“罢了,要么就等二爷来吧……”
欢姐恼怒:“什么都等二爷来,还要我做什么?我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小蹄子?!”不由分说,上前就扯住了美人的衣襟。
那一瞬间,据旁观者元宝描述——新人的眼睛里好像有刀子射出来,让他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当时元宝认为他们一定会打起来,所以急急忙忙来找元墨。
而事实上,美人只是撇了撇嘴,冷冷道:“就凭阁下这副尊容,难怪这里的生意如此清淡。”
美人的身量高出欢姐一大截,占尽地利,居高临下,睥睨之气四溢横流,冲击巨大。
欢姐张了张嘴,像离水的鱼儿那样,半晌才说得出话来:“小蹄子胡说八道什么!姐姐我上花榜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
美人点头:“以大娘这副尊容也能入榜,看来这花榜也不过尔尔。”
“老娘杀了你!”
欢姐彻底气疯了。
为免当场发生血案,大家齐心协力拉住欢姐。
欢姐动手未遂,嘴巴上没闲着,元墨赶到时,欢姐已经把美人的十代之内上下左右的直系及旁系亲戚统统问候过,口齿清晰,声音响亮,宝刀未老。
元墨连忙劝架,欢姐掉头就骂:“二爷,看你办的好事,这种人也能当女伎?你就不怕砸了咱们的招牌!”
元墨默默心想,就咱们这块招牌,不是早就砸了吗?
“咳咳,误会,误会。”元墨道,“这位美人不是我们家女伎,只是暂时在咱们家做客而已。”
此言一出,欢姐静了静,然后劈头朝元宝:“糊涂东西,话也不知道说清楚!家里养你干什么吃的?大王还会看家呢!”
元宝无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