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耶的风流账算的清吗?今日说给你听,不许去三郎面前学舌,更不准在你阿耶面前提什么杨家表姨!”
咸宜吐吐舌头偷笑。
赵丽妃和刘华妃死得早,这十年里头,她就只见惠妃宠冠六宫。人家说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从前住大明宫时,那些才人,美人之类的年轻女子,时不常还能在家宴上露露脸。待去岁搬到兴庆宫,圣人压根儿就没带上她们。偌大的后宫只有惠妃和惠妃看着顺眼的两三个尚宫了。
要不是王洛卿总想翻点儿水花出来,爷娘就跟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差不多。
“叫你多在夫家留心用意!你倒好,说起别人劲头老高,轮到自家糊里糊涂。你记着,杨家的颜面,半分是我大表哥杨慎怡的清正官声挣回来的,一分是给我二表嫂长宁公主的。再有多的,便是从你身上得的。你瞧舅母可有跟杨郡公家来往么?”
“杨慎矜吗?不曾,祖母与他胞弟杨慎名有些来往,两家女眷时常上门走动。”
长宁公主当年也是长安城里的一霸,抢占了左金吾卫的官邸和凌烟阁功臣高士廉的宅院,要修一座比太平公主府还大的府邸。
可惜尚未完工,中宗就被韦后毒杀,随后韦氏和武三思被圣人诛杀。擅长弄权的安乐公主与驸马武崇训都死于非命。反之长宁公主与驸马杨慎交一向不参合朝政,圣人千头万绪顾不上小事,便抬抬手饶了堂姐性命,只把两人撵到京外做官。后来杨慎交逐年累官回到长安,所建府邸远比当年设计的小,但也与如今的咸宜公主府不相上下了。
婚前惠妃忧心咸宜性子倨傲,借公主威势与婆家淡了往来,方才漫不经心问了两句,听出她与太夫人相处的还不错,便说笑起来。
“舅母还是这个脾气不改,亲戚们比她位子高的,她便疏远,若不及她的,她反而亲近。杨慎矜多大靠山?圣人往后头十年,只怕最信重的就是他。人家求还求不来,她偏偏仗着儿孙两代尚主,尾巴翘到天上去。其实大表哥那个司农少卿做了十多年,无功无过,性子又执拗,不肯在你阿耶面前挨光讨好,升迁无望。你公公与阿洄的驸马都尉都不过虚职。朝中权柄抓不住,什么都是空的。”
咸宜听母亲批评夫家式微,嘟囔道,“那您还把我嫁去他家。”
“我倒是想让你做郡公家的儿媳妇,他肯么?别说尚主了。他家里也有女郎,可瞧得上你这群兄弟,人家连王妃都懒怠做呢。”
咸宜撇嘴。
“子佩想嫁雀奴,让我婆婆来跟您说说不就成了,何必在人前走一遍。”
枉费自己在宫廷里打滚了半辈子,生个女儿蠢笨至此,惠妃恨得牙痒。
“是啊,你可算开窍了,除非他们杨家打算拿嫡女联姻的根本不是雀奴!”
咸宜这才明白过来,啊的叫了一声,攥住惠妃的衣袖。
“我公公在家万事不管,都是祖母做主。祖母她今日——”
太夫人今日也在受邀之列,就坐在排云馆。当着一大堆皇子王妃的面儿,太夫人位次低,就坐在大门口儿。
方才咸宜看见太婆婆坐在下首,还有些别扭呢。
咸宜皱着眉头算了算。
“诸位哥哥都已有正室。祖母求了儿做孙媳,便是要攀附阿娘。为何又叫子佩嫁旁人呢?还甘愿做妾。”
惠妃嗤笑。
“舅母的算盘打得砰砰响,你且再琢磨琢磨吧。”
惠妃是从神龙末年波谲云诡、血腥残酷的政治斗争中熬过来的人,眼见无数父子兄妹夫妻厮杀争斗,管他什么天潢贵胄,龙精凤髓,才干、心气、手腕,差丁点子都不行,稍微露个破绽,便是朝不保夕。
则天皇后晚年高处不胜寒,生活寂寞,将李、武两家失恃失怙的二十几个孙女儿、侄孙女儿通通接到宫中抚养,当做猫儿狗儿一般取个热闹,人人都封了县主、郡君爵位,年长者随意指婚。
其中唯有惠妃一个人活着走出了大明宫,如今又以宠妃身份统御兴庆宫,堪称死人堆儿里爬出来的胜利者。
因李瑁自幼送去宁王府养活,咸宜公主便是惠妃亲手带大的第一个孩子,恩宠远重于后头两个儿女,养成个说一不二、眼高于顶的性子,令惠妃十分忧虑。所幸婚事结得妙,杨家名头亮,内囊早尽上来了,夫家不敢看低女儿。
另一头说,公主的前途也不在驸马。
君不见太平公主在中宗、肃宗乃至本朝初年的超然地位,又比如安乐公主墨敕卖官的威风。有个拿不出手的夫家磨磨性子,对咸宜只有好。
惠妃忙着教导女儿做人,抬眼见高力士寻了过来。
“小十九出落的越发好了,当给驸马记功。”
惠妃嗔怪,“我也不求别的,阿洄肯容她的性子就好。”
高力士呵呵笑。
咸宜见机,“我去瞧瞧大哥养的斗鸡。”一溜烟就跑了。
高力士笑道,“满宫里再没有比小十九更伶俐的孩子。”
“小事儿上伶俐,不顶用。”
惠妃见跟前没人,郑重屈膝行了个半礼,垂首道,“骊珠在宫里这些年顺风顺水,全仗阿兄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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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再补充一句,寿王李瑁,宫人称呼他十八郎,惠妃给他起的小名叫雀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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