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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几万里,一(第1 / 2页)

杜若本来鄙夷阿耶送女做妾, 只是苦于自家窘迫境遇,无奈顺从,万万没想到, 门第高贵如杨家竟然也打着这样不堪的主意。难怪那日相见, 子佩闷闷不乐又不肯明言。

她心里顿时涌起对子佩同仇敌忾之心,随即转念一想,又不太明白:

杨家已经借杨洄攀上了咸宜公主的高枝, 为何还要再多走一步?

太夫人嘴上说的好听, 关起门来一家亲。

可是子佩做了李玙的妾侍, 要如何与杨洄夫妇共处呢?论礼制,往后子佩见到亲大哥杨洄就该磕头了。即便亲戚间含糊些虚礼,子佩心高气傲, 向来自谓必是要做亲王正妃的, 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李玙敷衍了太夫人半日,以为已经拒绝的够彻底, 不想这老婆子竟还要硬贴上来, 他微微皱起眉头, 再开口时带了几分冷冽之意。

“舅外祖母爱护阿娘的心意,想来与阿娘爱护我一般无二。”

话一出口, 太夫人倏然心惊,脸色连变了几番神色,竟是无话可答。

“我很想知道阿娘长什么模样, 不知舅外祖母家有人能绘出阿娘的样貌吗?”

他语气轻描淡写, 仿佛孩童索要一块胶皮糖,却把太夫人气的手都微微抖了起来。

杜若察言观色, 虽然不知道内里详情, 却也猜到杨氏大约不是太夫人亲生, 而是庶女。

如若果真如此,李玙这话说的就有些狠了。

果然,太夫人闻言陡然挑起了眉头,嘴角紧紧抿住,极力压抑着怒气。

李玙还添油加醋地冷冷嗤笑出声。

“你!”

太夫人气得无话可说,唯有目光灼灼盯着李玙,骤然想到莹娘巴掌大的苍白小脸,一看就不是个有寿数的。

方才不曾细看,这孩子眉目长得与莹娘真是一模一样,这般感情用事的神情,也是一模一样!

能有什么出息?!

太夫人愤愤的想,活该莹娘连儿子都生了还没挣上个位份!当初若不是实在生的好,她还不想把这条通天道指给莹娘走呢。

李玙居高临下俯视她,通身皇子的傲然神气,眼神冷冰冰没丁点情分。

太夫人面孔胀得通红,却又发作不得,气得抖着唇愣怔。

罢了。

不过是个行三的亲王,生母不得宠,养母因阴私事被废,要不是娶了个长袖善舞的王妃,也就和郯王一样是个空摆设。这宫里要说谁有出路,那还得是惠妃所出的寿王!

想到惠妃,太夫人又添了几分胆气。

她愤愤不平的拍了拍肩头落花。

“三郎自小儿就有主意,听闻抱去先皇后宫里时,一声儿都不曾哭过,见人就笑!想是为了攀高枝儿,早把亲娘忘了吧?罢罢罢,我也不用强替女儿出这个头,谁叫她福薄,走得早呢!”

她骂的痛快,两手扯住枣红缂丝披帛,一阵风似的走了。

方才两人站了许久,他怜惜轻柔落英,将身上的都轻轻拂去湖里了,太夫人却只管胡乱掸落,又随意践踏。

真真儿是‘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

李玙站在树下无奈垂首,心疼被她踩得稀烂的樱花,终是无可挽回,只得提起墨黑披风抖了抖,扬手挂在肩上。

他身段高大强健,肩背宽阔,把披风撑得饱满潇洒,端平的肩部织着繁复的暗金色太阳纹路,领下用金镶玉嵌栩栩如生的龙头扣住。

深红炽热的锦袍,冷峻深沉的披风,那副气派叫杜若疑心他就是上元节念诏书的人。

可是,恐怕这身衣裳每位皇子都有。

杜若呆了半晌,李玙头也不回,高声喝道。

“还不出来?”

杜若吃了一惊,无奈腿早已麻木,一时之间未能动弹。

她正在慌张,却见树影摇动,旁边决明子后头竟钻出个小内侍,哆哆嗦嗦跪在地下陪着笑脸。

“殿下原来在这里,叫奴婢好找。”

李玙早收了落寞神色,冷眼瞧他,也不开腔。

那人越说越是心虚,掰扯了几句,忽然砰砰磕头,连声道,“殿下饶命!奴婢一时糊涂了,不是成心的!奴婢再也不敢了!”

他求告了半日,李玙冷脸不理,面上笼着薄薄的寒霜。

那小太监心乱如麻,将眼狠狠一闭,扬手抽打自己的大嘴巴子,噼里啪啦七八个。李玙面上纹丝不动,直待他脸上红肿起来,方掸了掸指头。

“去找崔长史领三十板子,不得出府。”

罚的这样重,杜若嘶了一声,捂住砰砰跳的心口。

三十板子打下来,人不死也要废半条腿。那人却仿佛得着便宜,忽地松了口气,委顿的瘫在地上。

李玙哼了一声,咬着字眼儿吓唬人。

“待打完了,再把今儿你听来的话,一个字别落下,都去给王妃好好学一遍,叫她赏你。”

那人呆了呆,迟疑望向李玙,忽然明白过来,连声道,“不不不,奴婢今日,今日什么都没有听见!”

“罢了,叫你一个字都别落下,太为难你。太夫人废话连篇,晾你也记不住。别的你都只管含糊,只除了什么外祖,生母,阿娘,定要说清楚,懂了吗?”

说话之间,他提着玉笛抬起小太监的下巴,眸色阴冷狠辣,仿似野兽欣赏猎物般慢条斯理。

“若敢藏着半点儿伤不给她看,你且瞧着吧。”

那人抬起脸,面色惨白,脑门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子,颤声恳求。

“殿下!”

“滚。”

那人心知再无转圜余地,只得爬起来去了。

杜若看得胆颤心惊,知道他必然素来心狠手辣,才叫底下人畏惧至此。

可恨今日运歹,出来转一圈,没修成什么福分,反触了霉头。

她不敢再耽搁,忙转出来。日影流转,浅金的春光自枝桠间轻泻如水,投下斑驳的支离破碎,更衬出他身姿昂然英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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