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交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可谓十分僭越了。
杨洄连忙辩解,“阿娘,我不曾作践过咸宜。”
“那你可有真心待她?”
杨洄顿时哑了口。
咸宜生的不算美,顶多是霸道里头带点儿小可爱,比别的公主有些意思。
少年时杨洄喜欢她性子干脆,偶尔跟她多聊几句,或是带她出宫玩耍。但要说爱到骨子里,他想要的是妩媚狡黠的妙人儿,譬如杜家二娘。可惜杜若身份低了些,不宜为妻,做妾只怕不肯。
婚后两人没什么大矛盾,只是这回杨家丢了颜面,他有些迁怒罢了。
杨洄抿了抿唇,颇不耐烦,淡声道,“阿娘还要我如何?昨儿薛锈拉我去勾栏里,我还没去呢。”
“糊涂东西!”
长宁努力压制住翻腾的怒火,静一静,勉力道,“从前薛锈的母亲鄎国公主在时,薛家在圣人跟前还有几分薄面,自打她去了,这十来年你瞧瞧,圣人嘴里可曾提起一个薛字?薛家的儿郎可有能出入宫廷的?鄎国公主可是圣人的亲妹妹!我算哪个名牌上的人物?”
跟着长宁的二三十个人都不敢吭声,毕恭毕敬比着手低头站的黑压压一片。
乳母四十多岁年纪,头发都花白了,因挨过板子,披头散发跪在土里,嘴里塞了布条子,脸上黑一条白一条的印子。
院子里明晃晃的太阳晒着,她口干舌燥眼迷神昏,歪歪倒倒似要昏厥。
丹参不敢上前扶母亲,又急又苦,直给杨洄递眼色。
杨洄皱眉道,“阿娘,这些儿子都明白,实不必再说了。”
“你别打量着薛锈尚了唐昌公主,你也尚了咸宜,大家一般儿的是两代尚主,你便可与他平起平坐。我今日越发要告诉你知道!薛家纵是破落户,咱们家还不及薛家!你再不上进些,往后你的儿孙可攀不起薛家的门槛子!”
她这话直扎进杨洄的心坎儿里。
薛锈与杨洄自小相识,常在一处玩耍,且处境相似,偏这几日册妃诏书迟迟不下,杨洄已自觉矮了几分。
当着众人的面叫阿娘点穿,一股羞惭、恼怒和愤恨交杂的情绪汹涌而起,直逼胸口,杨洄闷声不语,脸色已是极之难看。
长宁恨铁不成钢,愤愤将一个沉甸甸的绣金丝缎面包袱摔在杨洄怀里。
杨洄闷闷解了荷包看。
里头一套石竹色素纱寝衣,上面堆片的百花,裤脚处绣着茸茸绿草,边上拆一联双的狮虎搏击。花样是最时新的,针脚也细密,配色也匀净,虽不算上上之品,然家常使用,是很说得过去了。
“——这?”
“方才珊瑚偷偷递与我的,咸宜嘴上不说,心里头待你,唉。”
尚主的儿郎,仕途本就受限,又要倒插门住在公主府上,不能公开纳妾,不能将婢妾所生子女纳入宗祠。有时候公主本人未有生育,又不肯将自己的婢女开脸,驸马便会无后。
公主与驸马之间,能做到杨洄这样,确实已经难得。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天下女子都期待婚嫁如意,公主也不例外,可是公主想要得到如意郎君,却比一般女子难得多了。
长宁叹息,“咸宜已有了身孕,我不是要你对她俯首帖耳,她毕竟是你的妻子,她肚子里那个,可能就是你的嫡长子。”
杨洄听得神色一紧,继而露出喜色。
为着杨家尚主,他心里头不是不委屈的。
虽然另外一方面说,他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华见识,足够在朝堂上立足。可是每当咸宜不经意流露出对低阶官员的蔑视时,他还是很难不想到自己连区区六品的驸马都尉,都要靠娶她才能实现。
可她就要为他生下嫡长子了!
杨洄提起袍子就向外跑,边跑边喊。
“阿娘教训的是,儿知道错了!”
长宁扶着额头叹气,杨洄的性子还算纯正,也亏咸宜的孩子来的真是时候,是男是女不论,再晚几个月,夫妻俩这个疙瘩可不容易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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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宜+杨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