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宁王妃元氏摇着羽扇应和。
“小孩子嘛,多历练历练就好了。娘娘爱摆宴席,就把她带在身边见识教导,没什么教不会的。”
宁王妃辈分高,她开了口,薛王妃韦青芙忙跟着说场面话。
“今日菜色好,酒也好,舞乐想来也雅致,都是娘娘的巧安排。”
姜氏也凑趣儿。
“我在兖州待了十年,一回到京里,衣裳首饰都过时了不说,连人都被比成个旧人了。出门走走亲戚朋友,只觉人人都比从前还鲜嫩,还年轻,尤其是娘娘,这气色,啧啧,连胭脂都不用上。”
惠妃脸上这才浮起一点笑意。
“阿玉虽然没有养在太夫人膝下,究竟是杨家的女儿,能差到哪儿去?本宫替她鸣不平。九月她开宴请客,诸位兄嫂为何都不曾亲身到场啊?”
“这……”
席上诸人面面相觑。
杨玉的身世,早在册立寿王妃时,就被京中亲贵翻来覆去八卦过一轮,虽然来源神秘,无法确定生身父母,但那个被她认作叔父的杨玄琰,显然只是个四处搜罗抚养美人的商贾,而且与弘农杨氏风马牛不相及。
李玙和李璘见状,都识趣的伸手夹菜,绝不当出头鸟。鄂王李瑶脖子一梗想要说话,被王妃韦水芸在桌下狠狠攥住手腕摁住。
光王李琚摸了摸脖子,讪笑,“那日儿臣家元娘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弟妹,因此不曾去瞧热闹。”
郯王妃无奈一笑,低声嘟囔。
“……我倒是想去呢,偏大郎说众人都不去,咱们不好挑头。”
咸宜扭回头笑嘻嘻问,“大嫂子,你嫁给大哥这么多年,还怕他啊?”
“那有什么法子,我一家子都指着他养活。”
郯王妃声音瘪瘪地,挤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大弟弟二十六岁了还窝在家里没个正经营生。”
“这有什么难的,大嫂子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交给我就是了。”咸宜大包大揽地说,“往后大嫂子再有为难的事儿,只管来找我。”
郯王妃惊喜的笑了。
“诶!公主可不能哄我!”
“那是自然,我阿娘答应你的话,一个字儿也不会食言,旁人就不一定了。”
两人你来我往说的热闹,太子李瑛气得连声冷笑,却也不敢吵闹。
杜若问李玙,“这是怎么回事?”
她小心翼翼看向对面,压低声音道,“太子食言过?”
李玙皮笑肉不笑。
“大嫂那个窦家,跟圣人舅家的窦氏不是一族,却要在外招摇撞骗,叫窦氏收拾了好几回,算是扶不起来的阿斗罢。二哥曾尽力替她打点过,终究不成罢了。”
——原来真杨、假杨的纠纷并不新鲜,早已有之。
“那……”
“都跟你不相干,好好看戏……”
他话音未落,忽然听见一道尖锐的女声。
“我杨家九世亲贵,血脉纯正,岂容人胡乱攀扯?娘娘公然指鹿为马,打的难道是赵高的主意?”
杜若愕然瞪大双眼,见子佩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桌上酒爵震得跳了两下。
“……”
殿内诸位亲贵纷纷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瞧惠妃如何处置。
太夫人暗叫大事不妙。
可她顾不得忧虑杨家上下,只怕子佩吃了眼前亏,抢先大声强笑,“子佩!小孩子家家,没轻没重胡喊什么?阿玉上了我家族谱的!你忘了不曾?开祠堂祭祖宗,哪一样程序没走到?”
照惠妃看来,子佩不过是个爪子尖利些的奶猫罢了,简直不够一碟菜。她面不改色向着太夫人玩笑。
“上回舅母还说,子佩在学里闹过不少笑话,惯会张冠李戴,把秦朝的事儿搁在三国里讲呢。”
子佩气得想杀人。
惠妃慈爱的抚了抚杨玉的发髻,轻飘飘笑着啧声叹息。
“本宫也算是半个杨家人,杨家几个姑娘都常见的。当初若是子衿肯来应选,与雀奴吟诗作对,弹琴论曲,恐怕这根姻缘线还真就落在子衿身上了。可惜呀,诶,舅母,大表哥瞧中了哪家的儿郎?可要本宫替她求个赐婚的脸面?”
“……臣妇的长子年长无为,子衿亦是粗陋不堪,不敢劳动娘娘赐婚……”
惠妃狠狠剜了犹在愤愤不平的子佩一眼,指桑骂槐。
“做人家的阿娘真真儿为难。本宫瞧着花好月好的姑娘,宁愿耽搁在家里也瞧不上雀奴。倒是上赶着想嫁雀奴的姑娘,瞧着总差那么一程子。”
咸宜跟着插刀。
“阿娘这样讲,今晚雀奴的耳朵要叫嫂子揪红了。”
子佩一口浊气憋在胸膛,不明白为什么高高在上的惠妃硬要与杨家过不去。
她人在明堂,却仿佛置身污秽泥沼,越是挣扎越往下陷,憋闷之下豁然起身,举起酒杯,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开口说话。
“宗室自有伦常礼法,国家自有规矩方圆!是非对错,在座各位尽人皆知,却都只顾眼前区区小利,遮遮掩掩不敢讲话!哼,我是不学无术没错,可我比你们有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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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佩就……又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