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身板俊逸,面目长得也清秀,这一下挺身而出却有迎难而上的英武。
殿内站着的十八个卫士团团围住龙椅,张守硅一马当先,两臂一格,站在当中高声叫道。
“圣人莫惊慌,有臣在!”
安禄山虽然被缚,也气势汹汹地与他并肩而立,嘿嘿笑道,“圣人不需解臣的绳索,待会儿自有贼子替臣解了。”
再有兵部尚书年纪老迈,须发皆白,举动迟缓,见状略一思忖,徐徐向身后侍郎、郎中、员外郎等年轻属官团团作揖,便向旁边退去。侍郎等明白其意,默默解开袍衫丢在地上,各据位次挡在卫士前头摩拳擦掌。
李隆基身后执伞盖、团扇的六个宫女吓得簌簌发抖,又惊又惧挤作一团,其中一个手软,把团扇咣当敲在龙椅靠背上,差点儿砸着李隆基的肩膀。她仓皇抬眼,见同僚五人为免株连之祸,皆白着脸踉跄后退,独把她落在当地。她以为今日必要死在御前,两腿一软,整个人跪倒,呜咽声泣。
李隆基反摇头轻笑,起身拿起团扇塞到她怀里,和声道。
“拿稳些。”
六个宫女怔住,瞬间似得了真力灌注,皆挺起胸膛稳稳站住,重把仪仗撑开。
李隆基举目四顾,满殿文武,情愿以身救驾者十之八九。他十分满意,拨拉开身前抖抖索索勉强站直的五儿,振臂朗声大笑。
“朕许久未动过筋骨了,今日正好。去!把槅扇全部打开,朕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安禄山天生一员骁将,无事时散漫无聊,但凡遇人好勇斗狠性命相博便两眼放光,今日躬逢其盛,顿感兴奋,骄傲地向张守硅使眼色。
“咱们皇帝是条汉子,不枉干爹为他守卫江山!”
便有黄门七手八脚卸掉了龙池殿全部一十三扇朱红槅扇。
漫天风雪瞬间翻滚涌入,几个黄门抬起手臂挡在眼前,还是沾了满头满脸,原来外头已下了好一会子大雪,将远远近近的宫宇妆点的银装素裹,里头君臣过百人却都还懵然不知。
李隆基挑眉看雪景。
呼呼风声中,就见三个红袍金盔的高挑人影似神兵天降,昂首阔步走进殿内,身后跟着三四十个穿着簇新盔甲的兵卒。
乌黑鸟皮靴一步步踏在冰雪染得斑白的黑砖上,瑰丽的色泽在风雪呼啸中分外醒目,衬的三人皆是丰神俊朗,犹如天神下凡。
领头之人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宝剑,进殿陡然见李隆基仍端坐龙椅之上,怔了怔,脚步愈快。
千钧一发之际,站位距离槅扇最近的几个从五品绯衣官员仓促联手,喘着粗气紧张地并排挡在刀锋之前,弓腰握拳预备以身殉国。
“你……?!”
礼部员外郎忽然认出来人面目,顿觉一股忠勇之气窜至胸膛,再也按捺不住,高声怒喝。
“太子为何披甲上殿?!”
此话一出,可谓惊天动地。
所有人齐刷刷打了个梗,殿中两百多臣属心思顿时微妙起来。裴耀卿等纷纷探头张看,然而人群阻隔也辨不清。李隆基座位最高,越过众人眯眼细瞧,竟真是李瑛,当下面色转了几转,冷笑道,“阿瑛长本事了。”
昂然入殿的太子李瑛、鄂王李瑶与光王李琚皆面色大变,宝剑不约而同啷当落地。
李瑛高声道,“圣人!儿臣是来护驾的!”
他身后兵卒乍闻此变,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此事大为蹊跷,李林甫垂眸思忖,张守硅抢先道,“太子为何护驾?殿中有谁对圣人不利吗?”
李瑛遥遥瞧见李隆基满面不屑,心底大惊,忙跪伏在地高声道。
“圣人明察,方才,方才宫中来人传话,说有贼人围了龙池殿,儿臣才来救驾的啊!”
“荒谬!”
李隆基又惊又怒,猛地直起身子追问。
“殿外值守的是谁?”
奇就奇在半晌无人答话,李隆基沉下面色,安禄山与张守珪机警,对视一眼,各自暗暗运劲,预备太子陡然发难。
正在对峙之时,忽听一人在殿外高声道,“却不知太子听得何人传话?”
众人抬头,见高力士步履匆匆大踏步走来,方才还洁净整齐的灰领袍衫外头胡乱套了铠甲,腰里挂着横刀,手里提剑,那剑尖上鲜血淋漓。
他驻足李瑛身侧,脚踏着地上三把宝剑,面容果决,杀气腾腾。
“圣人,左右卫与左右骁卫俱为三品以上职事官子孙,四品清官子,忠勇不二。四队轮流宿卫巡防,外人并不知道具体编排。今日正该左卫巡视,左骁卫守门。可是方才张郎官被贬,老奴送他一程,追到殿外,却未见左骁卫的影子!”
群臣听到此节皆倒抽了一口凉气。
如此说来,太子披甲闯宫竟是蓄谋已久,连左骁卫也事先调开了,再想深一步,既然四队如何排布换防外人不知,那太子是把四位将军都勾兑好了?!
简直卑鄙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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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他,是不是有点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