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嘴上不敢说,心里头都明白,圣人这是逼着大家站队了。
京官多出身世族大家,早三十年则天皇后怎么收拾李家,早二十年圣人怎么收拾武家韦家,都是经历过的。一听到圣人此言,心就被提溜起来了。惠妃遭冤鬼索命一说传遍京畿,细节处讲的绘声绘色,恐怕连帝国的西南边陲、东部沿海都听到些风声。
其实真相如何不重要,圣人怎么想才重要。
自打废了太子,人人抠着头皮思索圣人究竟属意于谁。要是惠妃没死,十个人里头有八个都得巴结寿王去,剩下两个只怕要冲着咸宜。
可是惠妃一死,这事儿顿时复杂起来。
——圣人是怎么看待惠妃之死的呢?
如果太子真的折在惠妃手上,圣人还是一如既往爱重惠妃,偏袒她的儿子吗?
原本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可是相爷一去,文官体系便如一盘散沙,再没人有振臂一呼与圣人抗衡的能力。别说抗衡,如今朝堂上的各位,是连揣摩圣意也做不到了。
众人眼巴巴瞧着三位右相,期盼他们能挑头说句话。然三人就像商量好了一样,眼观鼻鼻观心,皆垂目瞧着皇帝脚下的丹陛一言不发。
节骨眼儿上的静默最叫人害怕。
以前和太子、鄂王等人有过往来的官员都惴惴不安,等着悬在脖子上的铡刀落下来。即便没有直接往来的,也在心里一遍遍排查姻亲、家眷的社交。
韦坚的心跳的尤其快,砰砰像在擂鼓,在场所有人里头,他自问处境最危险。
一想到英芙和水芸在这件事上扮演的叫人无法忽略的角色,他的心肝肺腑就紧张地一阵阵抽搐。韦坚奋力压着呼吸节奏,琢磨万一圣人拿韦家开刀,能如何开脱辩解。
各怀鬼胎啊。
李隆基的视线环顾一周,用食指敲着龙椅的把手。
“朕明白,阿瑛做了十几年太子,看着安分守己,性情隐藏的深,连朕也没看出他的野心,何况外人呢?他一朝获罪,有不平之音也是常理。人嘛,乍然经过大悲大痛,说些揣测之语是有的。”
他边说边看向李林甫,忽然调转了话题。
“听闻阿琮病了好几日,李相可否替朕前去看看他呀?”
话音未落,好几个人都掩饰不住的大大松了一口气,极是叹服。
所以圣人是不世出的圣明天子呢!
储位更替这样大的动静,搁在糊涂君王头上,是能动荡朝纲的。可是圣人料理的何等举重若轻?先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废太子一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待民心安定后敲打两下重臣,马上就网开一面。
只就一条,好端端的怎么问起郯王?
便有人若有所思地皱紧了眉头。
李林甫呵着腰道,“是,圣人无需忧虑。郯王向来身体康健,此番想来是念及幼时承欢贞顺皇后膝下的旧事,太伤心了。臣下了朝就去瞧瞧。”
李隆基脸上神色黯然。
“贞顺皇后柔顺体贴,一朝去了,朕也伤心的紧,心里总念着她的好处。阿琮瞧着粗蛮,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唉,等择个日子,叫他陪着朕往敬陵拜祭皇后去。今日便这样罢。”
圣人的话说的这么明显,众人吃下定心丸,待退朝时,连那山呼万岁之声都比平日整齐真诚了许多。一干人等鱼贯而出,片刻走个干净,独资历最老的裴耀卿在御座前久久徘徊。
杨慎矜拖拖拉拉走到殿外,望望天色,再望望大踏步走出兴庆门的李林甫,满腹钦佩,手一背又转回来。
“裴郎官。”
“杨郎官怎么回来了?”
“这……”
杨慎矜面露难色,诚恳的向他请教,“某心里憋得慌,沉甸甸的……”
“且慢!郎官慎言!”
裴耀卿两只手臂远远推过来,拒他于一丈之外,杨慎矜万般无奈,只得摇着头孤单单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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