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有事出去处理。”
这天傍晚,嚣厉从桌案前起身如是说,拉开抽屉掏出一本书扔给晗色。
“我不在期间,你不准离开主峰半步。给你一本木系修炼秘籍,在家里看着那鲛人,顺带修炼。”
晗色猝不及防,小犬叼飞盘似地接住书,定睛一看书面,跟着念出上头的字:“《东卢双修精华集》?”
本已走出桌案的嚣厉脚下一趔趄,跟按下倒退键似地一秒退回去,重复方才动作,随即瞬移到晗色面前把他手里的书夺走,把另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籍塞到他手里。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剩下残影。
“嗯哼。”晗色反应过来,抬头看他,“哦,我说你最近在床上怎么那么能作,原来……”
嚣厉木着脸施了一个禁言诀,然后用力拍他的脑袋,麻木道:“本座给你设下了出行范围的禁制,你要是敢踏出主峰半步,必遭苦楚,懂了吗?”
晗色掐着自己脖子忿忿地看他,冲他做了个丑到极致的鬼脸。嚣厉果然被丑得俊脸扭曲,赶紧越过他出门去,晗色又悄悄在台阶上催生出草叶,偏生嚣厉没注意到,一绊倒栽葱似地摔了个狗吃屎。
晗色无声地呱呱直笑,还没笑完就被恼羞成怒的黑蛟欺上来逮住,门一关直接被压在门上,两本书都掉到地上,门亦哐哐直响。
待入夜,嚣厉才走,晗色则累得又闷头大睡一觉,翌日清晨才爬起来。
因着新岁将至,近来鸣浮山的神神鬼鬼都在忙着腌肉酿酒,到处张灯结彩。晗色扶着老腰收拾竹屋,撸起袖子吭吭哧哧酿了三坛酒,照旧埋在竹林下。
忙完他跑去主殿的瑶宫搬回歧川带来的年货,又按照嘱咐,背了一筐活鲜虾去投喂饿了好几天的小鲛人。
“咕,咕咕。”小鲛人见到他使劲叫,鱼尾和手一起挥舞,看得晗色一脸懵逼。
“奇怪,你的叫声怎么不像海里的精灵,倒像是树上的鸽子?”他夹着一尾虾扔进水晶球里,小鲛人便大张着嘴接住,嘎巴嘎巴地进食,吃完又在那里比划。
“我看不懂啊,傻小屁孩。”晗色照镜子般跟着他比划两下,夹了两尾虾放进去。
小鲛人急切张嘴咬住虾,小尖牙嗷地咬到晗色的手,直接咬到出血,疼得晗色脸直扭曲:“哎呦哎呦干什么呢!”
小鲛人舔了舔唇上沾上的血珠,抓住晗色的手,努起嘴一吹,吹出了一个泛红的鱼泡泡。
晗色丈二摸不着头脑,只见那鱼泡泡飞到眼前来,倏忽炸开,变成了一幕场景。
那应是昨天刚发生的事,嚣厉抱着他泡在温泉里,此时镜头拉近,清清楚楚地显现了嚣厉猩红的眼睛。
“……你有录像的功能?”晗色惊奇,摸着下巴琢磨,“话说他带我到水里去干什么?趁着我睡觉又干啥了?”
对了,昨天他醒来虽是一身光溜溜,但却不湿,莫非……
这小草妖脑袋上登时冒出无形的黄色泡泡。
小鲛人咕咕啊啊地比划,单手捧起一把水,指水又指晗色,另一手作游龙状再指自己,随后把手里的水喝进去,嘎巴嘎巴用力干嚼,表情还扮得很凶恶。
晗色看了一会,不太确定地问他:“你的意思是说嚣厉要吃了我?”
小鲛人喜出望外地拼命点头,没高兴几秒又忧愁地看着他。
晗色只觉好笑,摸摸他的脑袋,不怎么把他的比划当回事,扛起小筐哗啦啦给倒了填满一整水晶球的鲜虾。小鲛人被美食包围,懵了好一会,醒神过来开始兴高采烈地干饭,其他杂事已然忽略。
晗色便靠着水晶球席地而坐,摸着额头望天。嚣厉不许他乱跑,但他连续受着几天操劳,此时也压根不想动弹,就想这么安静地盘膝休憩,回味大黑蛟的坏和好。
发呆一刻钟后,他掏出嚣厉给的秘籍研究上头的修炼技巧,起初还有些狐疑,照着那记载的法子运转了一周天的灵力,整棵草神清气爽。
他看着书,念念有词:“等我修炼成大妖怪,我也能欺负你,嘿嘿,嘿嘿嘿。”
冬日照着四野,背后水晶球里的小鲛人开心干饭,他享着难得的静谧,无忧无虑地翻书修炼,右手并指比划,逐渐忘却凡尘。
“咕!”
水晶球忽而震了震,晗色从沉浸里醒过来,只觉手里沉甸甸的,低头一看,右手里不知不觉间化出了一柄草木凝成的佩剑,似乎是他无意识间化出的武器。
他愣神间,不远处响起吊儿郎当的招呼:“晗色大美人!”
肚皮鼓鼓的小鲛人情绪上头,鱼尾巴猛拍水晶球,咕咕个不停,显然是因看到抓住他的坏蛋而生气。
“少睢?”晗色收了手里的书剑想站起来,一张嘴不分尊卑地以小欺大,臭弟弟叫得十分熟练:“臭弟弟,你来做什么?嚣厉出门去了。”
“我知道二哥出门去了!”少睢迈着六亲不认的高兴步伐朝他跑过来,“这下我能找你玩了!”
晗色坐了太久,腿脚已麻,乍然起身时下盘不稳,踉跄一下便往水晶球倒,少睢却麻利地瞬移到他面前来了个半搀半抱,左手轻捏他的脉门:“害呀没事吧?”
晗色挑着眉看对方搁他腰上的右手,捏起兰花指夹起他的爪,少睢顿时哭爹喊娘:“哎呦手手手——”
晗色丢垃圾一样丢开这咸龙手,得意洋洋地扶着水晶球给自己带盐:“老子可不是绣花枕头。”
“是是是你是花绣的。”少睢热情地嬉皮笑脸,揉着手往他身前一嗅,啧啧数声,“一身的二哥味,强啊。”
晗色抬抬腿,红着耳朵叭叭地怼:“好家伙,这你都能闻得见,属龙还是属狗的啊?话说照这个理,按你四处留情的速度,海里山里有你骚味的妖精们应该都能组建成一支仪仗队了吧?”
“嗳……”少睢被挤兑也不恼,贱兮兮地接话,“话虽如此,可当我见了你才知道,原来之前小弟都是重量不重质,还是得向二哥学习的好,嘿嘿嘿。”
晗色闻言不理会,余光瞟到小鲛人干饭干得一身脏兮兮,打开水晶球用催生出的草叶把他抱出来:“让让啊让让,我现在带小可爱去搓个澡。”
“你的大可爱也想搓个澡!”少睢说罢快活地打了个滚,嘣地变成了一条金光黯淡的小龙,鼓着须须绕着晗色的脚游走蹦跳。
晗色叹为观止地看着脚边的小长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照顾“小屁孩”的活,数量翻倍了。
半刻钟后,小鲛人在温泉里奋力扬起漂亮的鱼尾巴扇小金龙,少睢欺负他身上有束缚阵,一味灵活地躲避逗他,逗得小鲛人鱼鳍怒张。
蹲一边刷水晶球的晗色被他俩泼了半身的水,他也加入战场,催生出草叶结成密实篮子,兜起温泉水往两个幼稚鬼脑袋上浇。小鲛人会错意,以为是晗色责怪,一卷尾巴游到晗色身边眼泪汪汪地叫:“咕咕啊啊——”
晗色乐开,搓锅底似地撸起了小鲛人的脑瓜:“好家伙,你不张嘴就是个雌雄莫辨的精灵,一张嘴就变成了傻鸟!”
少睢也扭过来找撸,龙吐人声:“嗳小心点,这玩意会吃人血肉,一旦叫他喝上一口血,以后他就蹭定你了!我记得以前二哥就是巨疼他竹马,常放血饲鲛来着。”
晗色眼皮一跳,怔了半晌才回神,抱起小鲛人回水晶球里。少睢就着小瘦龙的形态悄悄盘上他的手,待他反应过来,只觉自己脉门似是叫细针轻戳了,泛起微弱的疼感。
晗色逮住他提溜起来:“你干嘛?”
“嘿嘿,偷亲美人一口。”少睢在半空中继续蹭他掌心,“对啦,其实我来找你是想商量个事!晗色,新岁那晚二哥一定会设宴,咱们一起想法子逗他开心好不好?”
晗色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嚯!凭什么?说个理由给我听听。”
“你不知道啊?新岁那天,”少睢迅速地顺着他胳膊盘上去,凑近了道,“是他母亲的忌日,也是他旧疾复发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