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老夫人让我给您送来的补汤。”
岑戈卧房的门被敲响,清甜软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母亲一片慈爱之心,岑戈自然不会拒绝。
秀美的小姑娘端着圆鼓鼓的深棕色汤罐往里走,稳稳当当的放在桌沿。
许是兵营中的几年经验,岑戈的卧房一向是由他自己亲自打理。
可便是如此,他的屋子也一点不像臭男人的房间,干净整洁的不像话。
当然这或许和他屋内陈设格外简陋也有关系,一床,一桌,一柜,一椅,一张半折的屏风,一副悬挂在墙壁上的兵甲,别无其他装饰。
唯一凌乱的地方就是桌子上的书籍,满满当当的堆了一桌子,摊开的俱是些兵法谋略。
退朝之后的男人端坐桌前,褪了官服,换了身深青色直裾,衬得他像是院外被风吹动,沙沙作响的青竹,一般笔挺,一般刚直。
两年未在战场上厮杀,比起刚回京的时候,岑戈肤色渐白,身上少了几分风沙磨砺出的糙味,看上去不再像个煞神,更偏向于儒将。
肩宽腿长,臂弯有力。
大齐以白为美,岑戈不似那些肤白貌美的贵公子般儒雅飘逸,可当周身戾气散去,看着却并没有下人们想象的那么可怖。
她们大人,生得分明是很好看的。
清苑是良家子,平日里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今日得了老夫人的暗示,特地在岑戈沐浴更衣之后为他送汤。
清苑不是傻子,她知道这就是让她做主子的房里人。
尽管在府上好几年,可清苑和岑戈并没有太多交集,因为岑戈很忙,平日里还不需要侍女伺候。
今日来的一路上,她心中十分忐忑,此时却庆幸起来。
她身份低贱,没资格做岑戈的正房夫人,可对男人来说,第一个女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少女的脸慢慢的红了起来,岑戈察觉到什么,也抬头看她。
“你还站在这做什么?”
岑戈望了过来,却并没有侍女幻想的情意绵绵。
这个于她而言恍若天神的男人目光冰冷,格外锐利的看着她,就如同一把利刃,毫不心软的剖开她的内心。
他看她的眼神不是在看情人,倒像审判奸细。
小姑娘的桃花粉面变成煞白一片,额上冒出冷汗涔涔,她想跑,可被这么注视着,脚底下仿佛生了根一般。
墙壁上的盔甲擦拭得像是刚铸成的雪花银一般鲜亮,头盔在烛光下,仿佛幽幽的冒着冷光。
那斩杀了敌军将领头颅的宝剑在岑戈触手可及的地方,明明是银白色的冷光,在她眼中就……就好像在淌血一样。
她们府上的这位大人,可是有个阎罗的名号。
小姑娘的小腿肚止不住的打颤。
理智告诉她,要是突然跑掉,指不定就被大人给拔剑给砍了。
年轻的小姑娘低头看地上,盼着地上能突然冒出条缝隙来,好让她钻出去。
“出去。”
岑戈第二次开口,声音比之前还冷硬:“再有汤,让司剑送过来。”
司剑是以前岑戈手下的小兵,做的是勤务打杂的活。
仿佛死囚犯得到赦令一般,穿着罗裙的姑娘跑得飞快,路上踉跄了一下,爬起来继续跑,活像是后面有恶鬼在追。
清苑跑了,老太太来了。
她看着儿子直叹气:“你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孙子?”
温婉贤淑的,娇弱不堪的,甚至是清冷倔强的,她都给儿子找过,但他都把人给吓出去了。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老太太养鸡养鸭,纺织洗衣,一个人把儿子含辛茹苦养大,每日似乎有干不完的活要做。
如今她得了清闲,有人伺候惯了,就想着含饴弄孙的事情了。
可孙子又不是一个人能生的。
岑戈有些烦躁,但这是他的母亲,放缓了语气说:“娘,她们怕我怕成这样,我实在是没有那个感觉。您还是先找到个不怕我的再说。”
岑母还想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落到桌子上,沉着的脸忽然亮起来。
“你这是有了心上人,心里有人,怎么不告诉我呢?”
顺着岑母的视线看过去,岑戈看到了一纸书笺,那是张金笺纸,薄薄的金沙撒在纸上,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纸张静静的躺在书籍上,散发着清幽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