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很谨慎。

短短一日赶路的时间内，他全靠着粗粮撑过，并不贪图享用。他的鞋底悄无声息垫高了几分，身形也做了乔装，再加上脸上的伤疤，一路行走还算稳妥，无人发现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汉皮下实则是位年轻人。

新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再过半日，就快抵达。

正是午时，烈日当空，赶路的人无比汗流浃背。泥泞的道上，鲜亮的绿意在烤蜡般的日头下跃动。路边一小小的茶摊坐满了人，孤身游侠也有随意坐在廊下者，吃着一碗吹凉的茶。年迈者佝偻，年少者意气，有马车停靠在外侧，也有侍从不满嘟囔。茶铺的小老儿忙进忙出，汗流浃背，却满脸红光，声音洪亮。

蔡绪宁甫一睁眼，就是这般生动鲜活的画面。

他一愣。

弹幕也炸开了，头一回有种密密麻麻的拥挤感。

【直播间】

“id无可奈何花落去：好家伙，我他妈一个好家伙！”

“iddick：我擦，没掉帧？”

“id鲷哥：这够精美可以啊！”

“id用户234：？？？？”

“id大雕展翅：卧槽？卧槽？卧槽？”

“id猛男捡树枝：天上掉下来个小帅哥？主播的建模不错子”

“id前进三：？这是ar还是那玩意儿？”

…

蔡绪宁晃了晃头，才发现这些弹幕会在眼前闪过。

有点碍眼。

他吐槽了一句，才认真琢磨了自己现在的情况，一边口不对心地回应弹幕的询问：“玩过ar没有，这是新型的ar技术懂不懂？”蔡绪宁张口就胡说八道。

他张合了几下手指的灵活度，看着正靠坐在树下的冷峻疤脸男，喃喃自语：“不会是要我去解决……”

【提醒蔡绪宁 进入自主操控界面，此界面只在选择后开启，将根据蔡绪宁 的完成度影响后续的游戏进程。】

蔡绪宁：？？？

而且天道就这么暴露他的真名这样真的好吗？？

…

【直播间】

“id猛男捡树枝：蔡绪宁是主播的名字还是id？”

“id无可奈何花落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id小爷：可以可以，这界面可比像素好看多了——”

“id霉超疯：这是线性游戏还是开放世界啊？？”

“id话凄凉：主播傻眼了吧”

“id大鹅在飞：这一波我称之为绝活，翻车了，还是得自己上哈哈哈哈哈哈哈”

瞬间冷冷清清的直播间竟然也有了点热闹的意思，屏幕上瞬间被哈哈哈哈哈哈给刷满了，骤然升起的热度让这个不起眼的直播间在排名稍稍上升了那么一点。

持续有无辜观众误入。

蔡绪宁从牙缝里憋出来俩字：“我，草！”

他没敢继续大声说话，显然在这种自由行动的模式下，他说出来的话都会被观众听到。

蔡绪宁看着显然已经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警惕盯着他的冷峻疤脸男，如果不是头上大大的id[刘秀]，他还真可能认不出来。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蔡绪宁在心里草了天道一万遍，低头装着整理袖子的样子快速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扮。好在天道还没那么坑死人，他身上的穿衣打扮与旁人并无太大的差别。或者说，与刘秀的装扮是类似的。

他理了理思路，顶着刘秀戒备的眼神走了过去。蔡绪宁在震惊呆愣那会已经引起了刘秀的怀疑和注视，就算他现在什么都不做，也只会让刘秀以为他是追杀者之一。

不能什么都不做，但是也不能什么都做。

“大侠，可要往新野邓家去？”蔡绪宁同刘秀搭话。

横竖如此，就赌一把。

彼时天下乱象已生，有德有才有勇有谋者皆有往各地出众有声望之门下投奔效力，他这搭话大差不差，有些蹊跷也还在情理。就现在这茶摊坐着，其实就有两拨人欲往新野邓家去。

刘秀淡淡说道：“与你何干？”

蔡绪宁笑起来，他的相貌算得上俊朗，笑起来颇为亲和：“不过是想要给大侠指条明路。”他试图往前靠近一步，比他反应更快的硬物猛地抵在脖子上，缠着布条的硬物显然不若它外表的和善，其主人冰冷地看着蔡绪宁。

他只是笑，像是不惧，气声道：“新野非潜龙所在，也不当是大侠的归处。”

蔡绪宁：狗屎听起来好像神棍！

刘秀的疤脸微动，露出个笑容来，却更显伤疤可怖。蔡绪宁心里咯噔了一下，到底他还是一个普通的，在红旗底下好生成长起来的正经好青年。

“不劳先生费心了。”刘秀笑着，可眼底却是冰凉，他的剑鞘并没有挪开，反而更用力压了压蔡绪宁的脖子，“不若先生换句说辞……比如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伪装的？”他看似亲近地靠过来，在蔡绪宁感觉腰间抵上硬物的同时，脖子的紧迫感消失了。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又一件寻常解恩仇的快事。

蔡绪宁：这主儿在身上藏着的利刃还真不少！

刘秀的敏锐超乎蔡绪宁的想象，光是这一个照面，就让他察觉到异样，还当真是大失败。他脸色不变，就当做腰间的匕首不存在，勾起的笑容撑在了该有的位置上：“我其实一直在关注着刘君。”他这便是默认了刘秀的拆穿。

笑容给爷撑住，苟住就是胜利！

蔡绪宁忽略掉一干嘲笑的弹幕，面上仍是平静地笑着，袖手镇定看着身前这高他半个头的疤脸男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昧躲藏非明智之举。”他笃定地说道，“需知刘君才是天命！”

刘秀相貌神情都掩盖在那大大的伤疤下，只眼睛清亮犀利，定定望着蔡绪宁，似是在看一个癫狂浪荡儿，又好似略带玩味地琢磨着。

蔡绪宁的眼前闪烁着血红硕大的警告。

【禁止剧透】

【禁止剧透】

【禁止剧透】

他笑意更甚，用力握住利刃，血腥味扑鼻而来：“还望刘君，莫辜负了某的殷切期盼。”

刘秀下意识抽了下短刃。

【恭喜 蔡绪宁 完成选项b，完成度93%，自主操控界面已中止，现播放后续画面……】

蔡绪宁赌对了。

这毕竟是第一个选择分叉口，看着难，可避开了选项a，选项b已经是比较好过的点，只要能够切中刘秀的心理……谨慎苛责的刘秀一旦察觉到目的地被人发觉，只消引起他的怀疑，就有可能改变他要去投奔邓禹的打算。

不仅是试探刘秀，蔡绪宁也在暗戳戳试探天道。看着自己收到的警告，他挑了挑眉，看来这天道还是有点东西藏着没说清楚，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所以蔡绪宁才宁愿冒着剧透的风险也要尝试一下。

他坐在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房间内，盯着光屏的像素风得意地抿嘴笑。

等蔡绪宁开看后续画面后，那笑容就僵在脸上了。

…

【刘秀分明清楚自己捏住了来者的命门，纵然他闪身脱离，也不当那么简单。可偏偏他灵活得宛如游鱼，一摆尾就摆脱了刘秀的钳制，袖手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