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瓦兰开始第一次尝试与外界灵气主动建立联系。

“闭眼，静心，默念口诀。”

罗伊与瓦兰相对而坐，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能够随时指正。

瓦兰像他一样盘腿坐下。

双手自然搭着膝盖，腰背平直，接着闭眼开始默背九天书第一层。

“丹田本是中空的，需要灵气来补足。”

“但是灵气进入丹田，必须先由皮肤的接触、肺的呼吸进入体内，再通过经脉运转、炼化，到达丹田停留一段时间，再回到经脉之中，最后释放于天地间。”

“这就是引气入体，也是修者与天地不可分割的联系。”

“每一次转化，都是对经脉、丹田的改造，等到全身的经脉贯通了，就到达更高一层，也就是筑基。”

“后面的路会更加漫长，但是我相信水到渠成。”

瓦兰偷偷地抿嘴笑，然而还是被看见了。

罗伊沉声道：“静心。”

罗伊接着讲述：“虽然还做不到神识外放，但是你可以想象空气中有很多活泼的灵子。”

“它们在不停地运动，总有一些会碰撞到你的皮肤上，随着呼吸进入到肺里。”

“不要封闭你自己，要试着接纳它们，让这些灵子到你的经脉中去。”

瓦兰什么也看不见。

本该灼热的空气吸到肺里，却没产生闷热感。

体表的皮肤也像肺部一样，与空气交换着什么凉凉的东西。

随着一遍遍默念口诀，好似连血管里流的血也带着凉意。

“炼化它们，再送到丹田里去。”罗伊提醒道。

炼化，炼化，炼化……

不用他没头没脑去寻找究竟怎么才算炼化，身体自发地开始生热，想要将这份凉意压下去。

作为孤立无援的外来者，沁凉活跃的灵子也只能乖乖地被加热、推动，最后送入丹田。

“就像水流过，用灵气将整个丹田洗练一遍。”

灵气怎么被推进去的，在丹田过了一遍后就怎么被挤出来。

当最后一口浊气从口中送出，瓦兰睁开眼惊喜问道：“这就成功了？”

罗伊笑得犹如水般温润，肯定道：“嗯，成功了。”

感觉还算轻松，瓦兰想。

除去瓦兰打基础的部分，引气入体只是一般修者踏上修行道路的第一步。

接下来的日子才是真正的考验。

日复一日都在练剑、习字、修行中渡过。

在篆书学习小有进步后，连下午的时间也被挪作修行用。

一遍一遍又一遍，能感到身体变得强壮，身法变的柔韧灵活，能够在与罗伊对练时多坚持一会儿。

在修行上，除去发现灵气小妙用时的惊喜外，再没有任何变化。

这让瓦兰有些沮丧。

“我七岁开始修行，到今天也才不过练气二层修为。”

罗伊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拿自己做例子

“你中间放弃过吗？”

瓦兰没想到他竟然坚持了这么多年。

“没有。”罗伊回答得很肯定。

“我甚至觉得……修行使我一呼一吸都有获得力量的安心感。”

“安心？”

瓦兰不太能理解这之间的联系。

“是的，安心。越是孤身一人，有力量作为支撑才越会安心。”

瓦兰想起他被迫离开蕾西，离开克里斯曼，离开他熟悉的家时内心的那种惶然和迷茫。

是啊，有了力量，就不再惧怕去到陌生的他乡。

于是瓦兰默默点头。

罗伊见他能理解也就不再多说。

然而瓦兰的第二个问题也来了，只听他问道：“你有没有害怕过直到自然赋予我们的生命终结，也爬不到更高一层的境界？”

“不怕。”

随着这两个字的吐出，罗伊面上突然展露出一种迫人的锋芒。

有点……耀眼。瓦兰想。

但这种耀眼并不过分，就像子夜时分的泠泠月光，清冷，孤高，却又尽力挥洒。

他忍不住去仔细描绘罗伊的面容——

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五官，瘦而深邃。

再薄一分会显得愁苦、尖刻，再多一分圆润则会显得稚嫩。

短发乌黑，简直比瓦兰更像是一个普尔曼。

据罗伊说，这是天生的。

所以并不怎么招他的叔父喜欢，婶婶也常在背后嚼罗伊逝去母亲的舌根。

眼睛是瓦兰从未见过的纯黑色。

嘴角虽时有浅笑，配合着常常平淡无喜的眼神扫过来，会让人有种被凛冽山泉涤荡身心、冲击灵魂的震撼感。

身量苗条，收束的腰线非常吸引人，却同时有着力量感，这使他气质温柔没有攻击性，却并不显怯弱。

“如果只到这里，那就只到这里。但在此之前，倾尽所有。”罗伊最后说道。

人类坚持一件事情是很不容易的，除了外部环境的考验，还有来自内心的自我怀疑。

一次挫折，两次挫折，甚至无数次挫折，可能都不能打败一个人。

然而仅仅一次意志上的动摇，就能使前面所有的努力一朝白费。

此时的瓦兰震惊于罗伊所表现出来的坚定不移，同时也深深为这种坚定不移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