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忙碌的列奥波德大公至今没能来看他第二眼,一开始抱着他哭得多么伤心的公爵夫人,也没露过面。
瓦兰还就偏偏拧上了。
憋着一口气,既没有通过邮箱向不知道在哪儿的罗伊求助,也没有半分要自救的迹象。
反正饿不死,到哪天真要砍他脑袋再说吧。
瓦兰近乎自暴自弃,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里一心打坐。
黑寂空旷的石阶上,突然传来鞋跟敲击的咔嗒声,且渐行渐近。
今天不是老瞎子啊,也不知道是谁还有心来看他这个倒霉蛋……瓦兰无所谓地想。
黑暗中一盏悬空的烛火摇曳而来。
老瞎子可穿不起皮靴,也用不着蜡烛。
烛光微弱,对于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来说,却是再明显不过的刺激。
瓦兰皱着眉头睁开眼,视野的明暗适应很是迟钝。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机械而呆滞地,仰望着那盏烛火一直走到面前。
啊——是罗伊啊。
明明只是黑暗中的微弱烛光,瓦兰却感觉像孤身立于花园的一株夜幽兰,一片溟泠月光放肆挥洒于他身上。
柔柔的,又霸道得令他头晕目眩。
进到面前的罗伊一手握着烛台,他躬下身,白蜡的烛光明明灭灭打在瓦兰多日不见光的苍白面孔上。
瓦兰的眼睛正正好对上罗伊的,原本空洞的目光突然迸射出动人心神的光彩来。
罗伊不可避免地为这种神采失神片刻。
收束心神后,他说:“瓦兰,我来带——”
不妨下一刻被一把抱住,紧紧的。
怔愣数息,瓦兰却没有一点放开的意思。
罗伊敞开怀抱不知所措,渐渐尝试着回抱他,手掌轻抚瓦兰背心。
环绕脖颈的两臂收得更紧了。
“没事了…没事了,”罗伊将声音放得很轻柔。
“我会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不知道,他天生吐字带有气音,音色又不算浑厚,初听显得羸弱。
在从克里斯曼出海的商船上,瓦兰还曾以为是青春期变声导致的沙哑。
然而现如今两人都快十七了,罗伊说话的声音仍是这样,不够清冽,还带着点糯。
在此刻瓦兰的耳朵里,真是不能更可爱。
回味了一下这种关心的余韵,瓦兰才回以闷闷的“嗯”声,从罗伊的肩颈直达耳内。
如果他抬头看,一定会为罗伊此时绽放的笑容目眩神迷。
毕竟他是个很看脸的人。
走在阴暗的地下水道内,瓦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罗伊仍旧端着烛台照明,另一手却紧紧抓着瓦兰,在前面带路。
闻言回头答道:“那我也有个问题要先问你,出了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瓦兰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
罗伊却直接给出了答案:“可见是脾气又上来了。”
瓦兰没想到他将自己的拧巴看的这样透彻,脸上泛起一抹羞红。
顿时不管不顾堵他道:“反正死不了!真要把我送上断头台,总有脱身的办法。”
罗伊回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在眼看着能够透下苍白光线的下一个路口前,横着拐进了另一条水道。
瓦兰不知道这些水道是如何分布的,只能闷头跟着罗伊的步伐往前走。
迷迷糊糊跟着上上下下,又七拐八绕穿行了好几条不同的水道,才在一处铁槛前停下。
“来这里干什么?”瓦兰问。
“收点利息。”
罗伊嘴角挂着冷笑,却不是冲着他的。
并指运起灵力,瓦兰敏锐地感觉似乎有一道光附着其上,随后铁槛的锁头应声断裂。
这才分别几日,罗伊竟然已经突破练气三层了,瓦兰突然心虚于自己的懈怠。
他想:罗伊之前的进境不会是被我拖累了吧……
这时候蜡烛已经烧尽,噗的一声陡然灭了。
视线重又回归黑暗。
幸好瓦兰这段时间零零散散打坐,倒没怎么乱用体内稀薄的灵力,现在就能够用在眼睛上了。
然而刚刚恢复目力,瓦兰差点被眼前正对着他的两个空洞给吓蒙了。
等看清不过是死了早八百年的巨龙头骨,他才缓过了脆弱的小心脏。
瓦兰有点怂,他不着痕迹地向罗伊身后躲了躲,然后说:“这里怎么有这么多……还一点灵气都感受不到。”
刚刚瓦兰的表现罗伊全部看在眼里,但是看破不说破。
忍着嘴角的笑意解释道:“这里的空气与外界联通,不像海岛上几乎是完全封闭的,灵气消散的就会快些。”
“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