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景同噎了一下,顿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挖掘机是什么东西——机身简陋,前面还带着个巨型铲头,不由得满头黑线。
他挑眉问:“你们究竟是从上古纪元的黑暗中世纪来的,还是蒸汽朋克?”
时间线虽然隔得久远,但是这两种风格太特立乖张,在人类文明中,尤其是文学幻想部分,一直占有一定的分量。
瓦兰戴上头盔,眼前一片黑暗。
贸小竹说过,像睡觉一样就可以,不用睁眼。
于是他阖上了眼,眼皮与头盔之间隔着凉凉的软片,很贴合。
在进行完全链接之前,他回答说:“盛产鸟嘴医生和男巫的时代。”
其实他们也只遇上过一个男巫,但这不妨碍他夸大一点。
因为他搞不清楚什么是蒸汽朋克,相信肖景同能自己从中捕捉到准确的时代特征。
视觉感官突然被白光笼罩,彩色的斑点在周身四散漂浮。
瓦兰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包围,他想要抓住什么,来维持内心对于身体平衡的安全感。
伸出手去,却抓到了另一个人的袖子。
是罗伊。
罗伊反手握住了瓦兰。
腿部长久无知无觉,瓦兰已经习惯了不靠下半身,而是脊柱和胳膊来保持稳定。
罗伊的手心干燥、微凉,这让他陡然失去凭借的内心安定了下来。
眼睛被宽厚的游戏头盔遮掩,露出来的下半张脸浮现出安心的微笑。
如果他记的不错,罗伊的手对于男孩子来讲,应当也是相当漂亮的。
对,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不只是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因为他整个人都有一种特别的白,是那种和一般白净的人站在一起,还要亮几个度的苍白。
所以会显得有几分羸弱。
不过他身上坚韧、蓬勃的力量感,挽回了这种脆弱和病态。
与浓郁纯净的黑色搭配在一起,反而显得既特别,又刚刚好。
正如贸小竹形容的那样,像一幅洁白的纸、清透的水,与黑色的墨组成的画。
独特的白延续到了手上。
皮肤细腻,手骨的形状自然流畅,随时处于边缘虚幻半透明的干净状态。
云开雾散之后,奔腾冲刷的瀑布映入眼帘。
世界从白天变成了静谧黑夜。
藏蓝的天幕之下,清澈水池中矗立着一座抱月仙女雕像。
他好似正处在一处小小的山谷中——
燃烧的火焰在白蜡烛顶头飘忽,玫粉色的蔷薇花架,崖壁上的绿色苔藓沿着流水的痕迹生长。
意识到什么的瓦兰低头去看自己的脚。
他现在穿着草绿长裤,褐色短靴。
向前迈了一步,有点腿软。
但是这一脚明明白白地踏了下去,令他内心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再要往前踏出另一只脚,却怎么也不能前进。
被困住了。
瓦兰突然注意到,在视野的右上角,有一簇伸出来的树枝,上面挂着翠绿的瓣状树叶。
屏蔽掉嘈杂的瀑布声,就能清晰地听到枝叶在晚风里摇曳的哗啦响动。
然而不论他怎么摇头晃脑,甚至在狭窄的可控空间里左右、前后移动,也完全看不到应该与树枝相连的树的本体。
瓦兰这才有“这果然只是个游戏”的实感。
没头没脑地摸索了一阵,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白蜡烛所在的棋盘突然被怼到了瓦兰眼前。
隔得这么近,看起来就不如周围的环境那么真实细腻了。
和瓦兰从罗伊那儿玩的水族馆三消游戏风格差不多。
低头抬头的对比间,更像是把一个普通游戏和写实背景强硬拼接了起来。
六芒星套着圆环作为棋桌底面,每个尖角上是不同造型的点燃的蜡烛。
桌面上空悬浮着引导语:
蜡烛快要烧尽了,请在月光女神降下恩泽之前,将被打乱的蜡烛恢复原本的顺序。
这游戏很简单,瓦兰迅速还原了蜡烛。
上面漂浮的深咖色花体字母在水波荡漾中消散,而后一串新的句子出现:
验证通过,请根据指引,选择您接下来进行游戏的角色。
蜡烛下方的六芒星泛起荧光。
有着珊瑚角的白鹿,拉起一架马车自天际而来,从头顶缓缓飞驰而过。
看不清马车上有没有人。
车架上洒下的星辉,则在仙女池中沉淀、游荡。
眼前的蜡烛棋盘也随之回归原位。
接着,瓦兰脚下的草丛变幻成一颗颗、大大小小的粗粝滑石。
裂纹与零星青苔点缀其上,向着水池的方向铺展开去,形成一条一人半宽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