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时贺兆珽回府,阿爹阿娘都在门口等着她,看她白天拿着的东西又原封原的拿了回来,两人对视一番,最后是阿爹叹了口气:“是爹没出息,拿不出什么礼来 ,以后文家还有酒席一并都推了吧,不管发生什么爹都给你兜着。”
贺兆珽一声不吭的回到家里,阿爹阿娘见她一直不说话,一路沉默跟着,直到穿过一道走廊她才说话:“今年入秋礼部有博学宏词科的制考,我打算考一考。”
“可你才二十一……”
“我已中举人,更以解元而居,朝廷发放官职不知道要等上多少年,恰好今年有一场考试,为什么不试试?究竟会发生什么才会让我中不了?”贺兆珽心底烦躁,她不想再过这种被人四处不待见的日子了,她骨子里傲气,不愿意被人在后面说闲话,就考个官回来,看谁还对贺家说嘴什么。
博学宏词科和进士及第后参加关试也不尽相同,要难许多,往年报考的人也十分少,且一旦考上立马就有官做,且还是大官,升迁也快。
贺士博还想说什么,可看她握着竹筒的手指节有些发白,心里叹气好一会,语气里透露着一丝无奈:“要考便考吧,别太勉强自己。”
“嗯。”贺兆珽应声回自己的房。
贺夫人知道贺士博还有半截话埋在肚子里没说出口,相伴到小园子里时才问道:“你看着好像不怎么开心兆珽她要考试的事。”
贺士博不住的叹气:“那时候我一直落榜,想着女儿竟然可以弥补我的遗憾,所以一度非常迫切她能考个功名回来光宗耀祖,可是……”
贺夫人也察觉到一样的问题,不免也皱起眉:“兆珽她太……纯真了。”
“她觉得这世间事非黑即白,可官场那都是吃人的黑和满口胡说八道的灰,我怕她入仕后要吃大亏,将来叫人利用陷害了去,你也知道现在文党和陆党在朝廷呼风唤雨的事。”
如今圣上已经年过花甲,可储君的位置还空着,皇后有子却不成器,今得圣宠的德妃一子虽在坊间风评良好,但始终不为正宫所出,两边分别是位高权重的文相和陆相,两人在朝中结党营私,哪一个都得罪不起,贺兆珽这样坦率的性子,以后不免要惹大祸上身。
“可她若不为官,待你我入土为安后这孩子要怎么办?她又不能嫁人相夫教子……”贺夫人说着说着呜咽起来,眼角含着泪珠,“家里能给她过日子的银钱根本没有,她不做官做什么?去酒楼当店小二吗?还是给有钱人家赶马车?兆珽她是读书人,又是个女……”顿一下,继续抽泣说道,“怎能让她受这些委屈,在朝里胆战心惊也比失了尊严苟活来的好。”
贺士博用力锤自己心口,悲从中来:“都怪我一直考不上,我若是争气点,兆珽她不至于这样。若能为官,文也好陆也罢,只要给我足够的银钱我管他什么良心……”
“老爷,别这样……”贺夫人拽着他不让他继续打自己,“兆珽考上后,我们俩顶多拉下脸来去寻那些过去被贺家恩施过的人家里,讨回人情好了……”
文相送走最后一个贵客,脸色乌云密布,命人将文鹤莲叫来书房,顺便将戒尺拿过来放在桌案上。
文鹤莲一整天都没有见到贺兆珽,心里空落落的,伴书童安明忧心着跑来告诉他:“公子,老爷唤你去书房……还拿着戒尺。”
“又要打我吗?”文鹤莲声音听起来麻木又无奈,娘亲去世早,爹再没有续弦,尽心尽力的教导养育自己,甚是严苛。
安明知道公子偷拿玉龙的事,还是他帮着支开将礼拿进文房的下人,也是的公子一心都只想着那个贺兆珽。
“公子以后莫要再犯傻了,老爷问责时,顺着便好了。”公子一直不愿意向老爷服软,越是长大后就越是不像过去服从管教。
文鹤莲不住摇头,抬手让他退下,只身往书房走去。
“我不过是喜欢上一个姑娘,哪来的错。”
文相连茶水也喝不下一口,白日里连人的影子都瞧不见一个,他费尽心思邀过来的公侯伯爵家的女眷,不都白费苦心了吗?为什么儿子就是这么不争气,已然到了婚嫁的年纪,却是这么不长眼!
“爹,孩儿进来了。”房外文鹤莲提醒自己已经来了,推门进来,看见爹正坐在桌子正中间铁着脸,他沉默着关好房门。
文相站起身走到桌沿边上,手里握着戒尺,沉声道:“跪下。”
文鹤莲照做,面上没有半分情绪,连一丝疑惑都没有。
看来他是知道自己为何要罚他的。
“为什么一整天不见人影,你去哪儿了?”
“回父亲的话,孩儿寻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