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半辈子的李四儿总得来说吃苦不多, 享福不少，尤其是跟了隆科多之后，李四儿虽然没有正室之名, 但是享受到的却远超正室的待遇。

哪怕她有过不堪的过去（当过赫舍里氏父亲的小妾）, 隆科多也依然没有嫌弃她, 反倒是如珠如宝地待她，让她过得比一般的女人都要幸福快活。

李四儿原本以为这样的幸福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她会和隆科多白头偕老, 他们会看着玉柱娶妻，茉雅琪嫁人，他们甚至能够享受到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可是谁知道不过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而已, 赫舍里氏的事情被爆出来，隆科多的官职几乎被一撸到底，觉罗氏为了报复他们, 刺伤了茉雅琪和玉柱，活生生的痛苦了大半年茉雅琪最终还是香消玉殒。

从此他们一家四口变成了一家三口。

看着在床上饱受折磨、命不久矣的玉柱，经历过一次丧女之痛的李四儿原本以为他们一家三口很快又会变成一家两口了。

事实上确实是这样, 只是先走的人从玉柱变成了李四儿而已。

李四儿不是什么好人, 她狠毒, 泼辣，对待赫舍里氏的手段更是残忍到令人发指, 可是她确实是一位好母亲, 她对待茉雅琪和玉柱的疼爱是没有掺杂半分的假。

因为九阿哥的一句话, 即便腰间以下的筋骨都被打断, 痛到灵魂都在颤栗, 李四儿也不敢让自己痛死过去。

她怕, 她怕九阿哥真的看得不够痛快, 剩下的都在她的宝贝儿子玉柱身上找回来。

李四儿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倒不是她无知无畏，而是隆科多无条件和无底线的宠爱使得她完全模糊了自己对皇权的敬畏。

李四儿原本以为有隆科多护着她，即便她把天都捅破了也没关系，可是事实证明她以为的只是她以为的而已，不等她把天捅破，上面一句话她的小命就得交代出去了。

现在李四儿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她头再铁也没法和皇权硬碰硬，隆科多是真心护着她的，可惜他现在却护不住她了。

李四儿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因为如果时光倒流再给她重新一次的机会，她依然会做同样的事情，她只后悔自己瞻前顾后，选择了最迂回的方式来报复九阿哥他们。

不用想李四儿也知道黄奶娘那边没有肯定得手，否则的话隆科多也不会没有被牵连了，只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导致九阿哥他们毫发无损而自己却枉送了性命。

李四儿后不后悔的，九阿哥不关心，也不在意，因为等她死了之后即便后悔或者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从头到尾九阿哥只是要她的命而已，又不是要她的幡然醒悟。

至于隆科多……

九阿哥也同样不关心。

听到行刑的人报告说李四儿已经断气之后，九阿哥哼笑一声道：“便宜她了。”

知道隆科多和李四儿收买了黄奶娘想让弘景染上水痘的时候，九阿哥是真的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的，那是他和柔嘉的第一个孩子，是柔嘉拼死拼活为他生下的孩子，平日里他们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隆科多和李四儿居然狠辣到想要了他的命，这让九阿哥如何不动怒？

但是想到弘景这会儿还不确定是否真的安然无恙，所以在来佟佳府上的路上，九阿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凌迟处死改成杖杀。

死是一定要死的，九阿哥只是换了一个轻松（bushi）点的法子让她死而已。

然而在九阿哥看来只是将李四儿杖杀了而不是将她凌迟处死是便宜了她，但是在隆科多看来却不是这样。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惨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隆科多只觉得痛彻心扉，又发指眦裂。

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悲痛使得隆科多的面容都要扭曲起来了，在确定李四儿已经断气之后，原本拉着他不让隆科多靠近的侍卫们就松手了。

失去钳制的隆科多当下连滚带爬地冲到李四儿的面前，完全不顾她浑身血腥就一把抱住了她：“四儿！四儿！”

隆科多声声如杜鹃啼血，和李四儿一样他也幻想过他们两人会白头偕老过完这辈子的，如今亲眼见到李四儿被活生生地打死，被打得血肉模糊，隆科多的心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挖走似的，如她伤口那般血淋淋的。

隆科多紧紧地抱住怀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生还迹象的李四儿，看向九阿哥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刺骨的恨意。

如果说李四儿之前对九阿哥和柔嘉的恨意是八福晋居心不良刻意挑拨起来的话，那么隆科多此时对九阿哥的恨意就是被李四儿的死给刺激到的。

和李四儿一样，隆科多也不是一个会凡事先自我检讨的人，虽然说一开始佟家并不显贵，但是自从孝康章皇后生下顺治爷的三子玄烨并且以八岁之龄登上皇位之后，佟家就慢慢地起来了。

而隆科多又恰好生在一个好的时候，他是在表哥康熙登基之后才出生的，作为家中的嫡幼子，隆科多备受宠爱，等他长大一些，姐姐又入宫成为了康熙的妃子。

虽然说当时孝懿仁皇后入宫时并非是康熙的皇后，但是因为有表兄妹这一层关系在，所以孝懿仁皇后从入宫开始就颇为得宠，最后更是被康熙立为皇后。

虽然孝懿仁皇后只当了一天的皇后之后就逝世了，但是转年隆科多的妹妹又入宫了，甚至在康熙三十九年的时候被封为贵妃。

要知道自从温僖贵妃去世之后，后宫中就没有再出一位贵妃，所以如今宫中佟佳贵妃是位份最高的那一个。

这只是宫内的情况而已，而宫外，不管是隆科多的生父佟国维还是伯父佟国纲都得以重用，为什么佟国维如今被称之为佟半朝？

因为朝中姓佟佳的官员不计其数，由此可见佟佳一族在康熙朝的势力有多庞大了，再加上有一个亲近母族和妻族的康熙做大靠山，佟家的地位自然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隆科多可想而知他的傲气有多高，底气有多足了，为什么明知道自己的福晋姓赫舍里氏他依然敢纵容李四儿虐待她？

因为隆科多姓佟佳。

为什么他敢不把其他的皇子放在眼里甚至敢对弘景出手？

因为隆科多姓佟佳。

是的，在这个时候姓爱新觉罗不一定大晒（最大），但是姓佟佳就真的可以大晒（最大）。

“注意一下你的态度，佟三爷。”九阿哥直面迎上隆科多的眼神，讽刺地喊出他的外号。

在隆科多威风时尊称他一声佟三爷是尊敬他，但是九阿哥这会儿喊他佟三爷却更像是讽刺，九阿哥道，“这是皇阿玛下的旨意，你这样是对皇阿玛有什么不满吗？”

“九贝勒说笑了。”同样被拉来观刑的佟国维见九阿哥一大顶帽子直接扣在隆科多的头上，连忙开口道，“隆科多只是一时震惊过度而已，并非对皇上的旨意有任何不满的地方。”

佟国维根本不喜欢李四儿，以前还会看在她给隆科多生了一子一女的份上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她惹出这样的祸事，而茉雅琪已死，玉柱也活不长了，佟国维自然恨不得她马上去死，省得连累了他们佟佳一族。

要知道佟佳一族再如何显赫，也担不起谋害皇孙这样的罪名的，佟国维现在后悔了，早知道李四儿会无法无天到这样地步的话，他当初就应该直接让人将她打死算了，省得留下她这个祸害来祸害他们全家。

现在康熙还愿意护着隆科多，护着他们佟佳一族，佟国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在他看来，隆科多会做出这样昏庸的事情完全是因为李四儿怂恿教唆的，如今那个贱妇死了正好，等事情过去之后，他再让老婆子给隆科多找一门亲事，他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不过比起这个，当务之急自然是不能让九阿哥将那样的罪名扣在隆科多的头上了，佟国维连忙道：“毕竟我们和李四儿这贱妇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们也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好在皇上明察秋毫，清楚我们佟佳一族对皇上忠心耿耿，如此皇恩浩荡，我们佟佳一族是打从心底里感念着皇上的。”

九阿哥倒是相信佟国维这话说的是真的，毕竟这老匹夫不傻，深知他们佟佳一族是靠着外戚身份发家致富的，怕是再也没有哪一族的人比他们对康熙更加忠心耿耿了。

因为佟佳一族上下都知道只有康熙好，他们佟家才能好，换一个新皇上位试试？到时候不一定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一定是一朝天子一朝外戚的。

但是九阿哥也知道佟国维所说的，打从心底里感念康熙的佟佳一族当中并不包括隆科多，虽然他也姓佟佳，但是看他现在这个满眼恨意的样子，哪里像是打从心底里感念康熙了？

“最好是这样。”不过九阿哥也没有跟佟国维深究这件事，只是道，“毕竟要不是皇阿玛网开一面，明年的今天，佟三爷坟头上的草怕是有三尺高了。”

九阿哥的话音刚落，别说隆科多了，就连佟国维的脸皮也忍不住抽了抽，也是，毕竟他再怎么生隆科多的气，他也是自己的亲儿子，听到九阿哥当着他的面说着近乎咒隆科多的话，佟国维能够继续笑脸迎人就怪了。

九阿哥也不计较，从佟佳府上离开之后，他直接回府，平时他基本上是一回府就直接去正院的，但是今日回府之后他却先去了一趟外书房。

“除了大阿哥身边的人之外，还有正院的人也给爷里里外外地彻查一遍。”九阿哥知道在隆科多面前打死李四儿会让他对他乃至他们全家恨之入骨，但是九阿哥并不后悔这么做。

再来一次，他也一样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若是他顾忌着隆科多什么都不敢做的话，当初他也不会帮着觉罗氏告发李四儿残虐正室，隆科多助纣为虐了。

隆科多和李四儿既然敢对弘景下手，九阿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但是不后悔归不后悔，回来之后九阿哥却没忘了加强对柔嘉和弘景的保护，有什么事他不怕隆科多冲着他来，九阿哥只怕自己对柔嘉和弘景保护不周全，害得他们惨遭隆科多的毒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