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广的密室中, 有一个石台,石台之上趴伏着一个老头,而一个顶多十岁的女童正端坐在他的背上, 小手凶狠的拧断了他的左手。在他的右手边,有一个机关,现在已经被按下。
老头的四肢全都不正常的扭曲着, 趴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紧接着他又是一声惨叫。
只见女童的手多了一缕花白的发丝, 她松开手一吹, 顿时那发丝随风飘扬, 落在了地上。
这一幕如果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 实乃幼童暴打年迈老人的惨剧。
但幼童不是普通的幼童, 老人也不是普通的老人。
女童对老人的惨叫不为所动, 冷笑着再次再次用力一拽。
头发被硬生生拔出的痛苦让霍休再次惨叫出声,他愤恨道。
“我已经把出口锁住了,这世上只有我才知道怎么解开,你们进来的入口只能从外面打开, 所以我死了, 你们也得死!”
陆小凤本来看林晓晓大发神威,看得目瞪口呆,闻言叹息道。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算算时间, 他们应该到了。”
他说的很巧, 因为就在他说完后, 那只能从外面打开的石门就被打开了。
几个人走了进来。
拿着剑的是叶孤城,坐在轮椅上的是无情, 他们就足以让霍休震惊了, 而后面进来的两个更是让霍休目眦欲裂。
“严立本!平独鹤!你们竟然没死!”
独孤一鹤冷漠的看着趴在地上的霍休。
“很多年了, 我本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
阎铁珊啐了一口, 怒瞪霍休。
“我当年就知道你这人爱财如命,却没想你竟然一直都惦记我们!我们当然没死,我们倘若死了,岂不是要便宜了你。”
林晓晓挑眉。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一切都是你们串通好的?你们故意假死就是为了引我出来?!”
身体的疼痛远远及不上被愚弄被反套路的愤怒和绝望,霍休自诩为聪明人,当初他布下这么局有多么傲慢,多么的得意,现在就有多么的悲愤,多么的憋屈。
情绪的翻涌导致内力开始在体内冲撞,霍休勉强压了下去,双眼发红的看着那些人,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而他以为已经死了的人却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他既狼狈又屈辱,忍不住咬牙道。
“我想不通,我到底输在了哪里?”
他努力抬头看着进来后并没有说话的叶孤城。
“我也想不通,我何时得罪了叶城主,竟然让你大老远从白云城到中原只为了对付我。”
叶孤城看他,眼神冰冷。
“你没有得罪我。但你确实得罪了我……白云城的人。”
说救命恩人太见外,说朋友,他和林晓晓又似乎并不像是朋友,脑海中闪过那天月色下画面的叶孤城垂眸。
林晓晓没听出他那短短的停顿,得意的仰头,站到了叶孤城的身边。
“想得还挺美,你何德何能让叶城主专门来中原杀你,叶城主来这是为了帮我!你得罪的是我!”
霍休眼神怨恨的看着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一个这样的孩子。
“因为我本就不是孩子,缩骨功懂不懂?”
林晓晓看霍休还想不明白,大发慈悲的提示。
“前不久青衣楼的是不是接了一单生意,夺取户部王通贪污的账本,毁尸灭迹?”
霍休觉得自己猜到眼前的这个女童是谁了。
虽然青衣楼的生意他这个主人并不能事无巨细的都知道,但最近这一单生意他却很清楚。
最开始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朝廷,也因为那位王大人给的银钱实在太让人动心了,而后面他记得这么清楚,则是因为这单生意有些亏本。
他没想到追命身边的那个女人竟然那么厉害,这两人一路逃亡连杀了他青衣楼将近百人。那可都是一流的好手,是给他下蛋的金母鸡,要知道一百零八楼,每楼一百零八人看似很多。
但世界上总是平庸之辈比较多的,一流的好手并不算多。
一单生意死了一百多人,哪怕霍休不拿人命当命,但是一想到那些好手活着能够给他带来的利益,他就忍不住的心痛。
最让他心痛的是,这单生意最后还是失败了,账本被交了上去,那位王大人被斩首示众,他死了那么多人到手的只是定金罢了。剩下的钱都拿不到了。
“你是之前帮着追命护送账本的女人?”
林晓晓点点头。
霍休声音沙哑。
“消息里,只说你的轻功很好,没想到你还会这样奇诡的功夫。”
林晓晓嘲笑他。
“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
她还是小小的一个,但是在场的大人没有一个敢看轻她。
“你从一开始就跟在陆小凤身边,那个时候你们就知道我有问题?”
“不,我们只是发现,青衣楼似乎对陆小凤有些太关注了。”
“他当时护着朱停,青衣楼找他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但如果找上他的麻烦似乎也牵扯到了青衣楼,这就有些奇怪了。”
林晓晓低头。
“而且我们在花园找到了上官丹凤的尸体,这就更奇怪了。”
霍休是个聪明人,他已经全部想明白了。
“我让大金鹏王告诉你们平独鹤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但你们并不相信,你们怀疑我。于是你们找到了他们。
如果陆小凤信了上官飞燕的谎言,这样的他去找严立本,严立本只会以为他和大金鹏王合伙想要骗取他的财富。
但如果事先就对这件事有了怀疑,你们暗地找到严立本,就能得知当年的真相。
知道当年事情的人不多,他们都很熟悉我,这也是我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原因,因为他们一旦怀疑,就绝对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曾经的严立本,现在的阎铁珊冷笑。
“不错,我知道这个阴谋的时候,第一想法就是你在使坏,小王子的性格软弱,当年宁愿不要我们这三份财富也要放弃复国,之后没有钱财也只会暗地找我们。
因为是他放弃了复国,他心虚,根本不可能这么硬气。”
独孤一鹤接话道。
“但我们并不能完全确定就是你。倘若真的是你,你同时还可能就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背后势力不容小觑,如果我们这边露出识破你的风声,你这么聪明,定然会逃脱。
所以我们选择了假死。并且故意伪造出被飞燕针毒害的假象,以便引诱你出来。”
“我确实有吩咐上官飞燕为了防止你们说出真相,在那之前就先下手杀了你们。但我并没有安排上官飞燕毒杀你们两个,因为这会暴露她的目的,从而暴露我。”
所以霍天青会先去消耗独孤一鹤的内力,这样哪怕独孤一鹤的武功再高,这个时候对上前来的西门吹雪都一定会死。
这才是霍休给独孤一鹤准备的死法。
趴在地上的霍休似乎是脖子仰累了,疲惫的侧脸贴在地上,配上他散落的头发,和头顶那一点点的斑秃,仿佛一只狼狈的秃毛鸡。
“你们在我让人下手之前就死了,还是被飞燕针毒杀,我当时以为还有另一伙人在暗处,他们恐怕也觊觎起了那庞大的财富。还看穿了我的计谋,意图让我暴露。
我知道这下子陆小凤肯定会猜到蛛丝马迹,我必须改变我的计划。
所以我让人把现场的飞燕针提前偷走。让上官飞燕立刻去把霍天青灭口。然后引诱陆小凤来到这里,准备杀了他,之后专注和那藏在暗处的人交手。我当时想,那些财富必然是我的,我绝不会让其他人染指它们!”
霍休笑出声,他的声音沙哑,笑得仿佛乌鸦在叫,难听且凄凉。
“我爱财如命,以为那暗中之人也是如此,却不想那只是你们让我以为的,我把陆小凤骗来这里,准备用这密室困死他,却不想我自己成了瓮中捉鳖的那只蠢王八!”
他把这场阴谋比喻做棋局,以为自己是那执棋之人,却不想他也不过是身在另一伙人的棋盘中!
他这边的棋子们因为无用,被他一个个弄死,却不想他真正要杀的人就站在高处冷笑的看着他,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
霍休嘶哑的狂笑着,忽然身子一抽搐,嘴角溢出大股的鲜血。
他浑浊的眼睛看着站在眼前的女童。
最开始他只当这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后来发现这是一个武功诡异的小丫头,再后来才发现,原来这哪里是什么小丫头,她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只黄雀!
那笔什么狗屁王大人的生意,恐怕是他做过最亏本的买卖了。
弥留之际,霍休喃喃。
“如果没有你这个变数……咳咳……”
“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赢,因为陆小凤不仅聪明,还有一群不错的朋友,比如西门吹雪,比如花满楼,也比如……朱停。”
“当不得林姑娘如此赞美,哈哈。”
一个笑呵呵的胖子慢慢爬了进来,他不是从那道石门进来的,而是从石台的暗门。
霍休这样年纪的老头仗着武功高强,可以从这直上直下的暗门跳出去,但是这个胖子只得爬上来。
他爬几步还要歇口气,让人看着就累得换,而因为石台的暗门被打开,趴在石台上的霍休滚了下去。他看见朱停,又是一口血吐出,最后颓废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他这一生赢了太多次,这才积累这通天的财富,却不想这一次满盘皆输……
无情坐着轮椅过去伸手把朱停拉了上来。
他虽然双腿不良于行,但精通机关暗器之术的他早就把自己的轮椅打造成了让人惊叹的堡垒,他坐在上面能去的地方比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多。
朱停笑呵呵道。
“已经解决了。”
这里是传说中的青衣楼的第一楼,这山中还有一条通往霍休财富的密道。而现在,密道那些要人命的机关已经尽数被破解,霍休的财富都会被充盈进国库。
当今皇上是个很不错的皇帝,这些钱进了国库,想必会用在百姓身上。
无情颔首。
“多谢”
“哈哈,客气。”
朱停走向陆小凤,不急着解开,反倒是上手摸了摸冰凉的栏杆。
“我当时做这玩意的时候,可没想到这是用来套你这只小鸡的。”
陆小凤郁闷。
“我更没想到我的老朋友真的干了这种事,还拿这种东西来对付我。”
要知道在林晓晓和他们说完真相之后,他哪怕知道幕后黑手是霍休的可能性很高,却内心依然是有一丝期待的。
他希望事情别那么残酷,他实在不想失去一位朋友。
但可惜,事情就是这么残酷,他的朋友不仅忽悠他,还想杀了他。
看到朱停身上带了些血迹,被关在笼子里的陆小凤皱眉。
“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伤,这是霍休手下的血。”
陆小凤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你可不能受伤,你要是受伤回去,怕是老板娘就不是骂我了,该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