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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马赛港口。
马赛的代理检察官维尔福先生,踏着气派的步子来到了港口。他的出现让三三两两早起看热闹的路人纷纷投以惊异和意外的神情,众人不禁议论纷纷——
“那是维尔福先生吗?!他也是来参观新船出航的不成?”
“今日出场的新船难道不是一艘普通的商船吗,拥有着究竟是什么来头能让检察官出面。”
“听说是什么内陆公司,不仅直接租船,还花了大价钱去挖人呢。”
“啊……负责人出来了!”
只见气派威严的维尔福先生径直走向了一名衣冠楚楚、高大挺拔的俊朗青年,那名青年当即扬起礼貌的笑容,与之握手后,二人开始交谈起来。
不是说外地人吗?
路人们疑惑的同时,又免不了有些嫉妒。
来港口凑热闹的多数是上岸休憩水手,或者航海公司的职员。这些人中的大部分,终其一生也碰不到和当地检察官——哪怕是代理检察官说话的机会。
区区一个外地公司负责人,竟然拥有这么大的脸面。
塞耶斯医生热情地握住维尔福先生的右手:“非常感谢你的到来,先生!这是我们的荣幸。”
代理检察官维尔福微微颔首,而后看向了塞耶斯医生身后的两位小姐。
真正的家主不在,因而维尔福只是冷淡地向十一二岁的高里奥小姐脱帽示意:“日安,小姐们。”
而后他的视线再次转回至塞耶斯医生身上。
与神采奕奕的塞耶斯医生不同,此时此刻维尔福的心底却写满了忌惮之情。
他可没忘记上次高里奥先生拜访时,约翰·塞耶斯突然提及其父的事情。
为了与父亲诺瓦蒂埃伯爵划清界限,维尔福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时至今日,偶尔提及拿破仑,提及自由党人时,维尔福未来的岳父圣·梅郎侯爵仍然会点名此事,言语间始终带着不满之意。
这一年来,维尔福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天知道他都做了什么避免旁人将自己与自由党人联系起来。
而约翰·塞耶斯,竟然当着圣·梅郎侯爵夫人和蕾妮小姐的面,直接提及了他父亲的名字。
维尔福可不会相信他说什么“行医过程中萍水相逢”的话,就算是真的,为支持拿破仑的人做出医学诊断,也只能证明塞耶斯医生同样是一名拿破仑·波拿巴的支持者。他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在与维尔福拉拢关系,甚至是出言“威胁”。
可是威胁什么呢?
尽管维尔福有所戒心,可暂时还没什么头绪。
唯一能确定的是此事势必与他的父亲有关,维尔福生怕是诺瓦蒂埃伯爵突然想起自己的儿子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派人过来拉拢。
所以,当高里奥家的小姐向他发出邀请函时,经由深思熟虑过后,他答应了。
一方面代理检察官写了封信给巴黎的亲信,希望他们能够关注一下政治动向;另一方面,他决定假意接受塞耶斯医生的讨好,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也是我的荣幸,医生。”
因而维尔福对着医生同样展露合适的笑容:“卡洛琳小姐是我的朋友,她是一位敏锐且拥有相当智慧的女士,我亦很感激她能将你与高里奥先生介绍给我。”
说完他往海面一瞥:“至于船只……?”
塞耶斯医生抬起手臂:“请跟我来。”
崭新的船只停在港口边沿,风帆已经高高扬起,塞耶斯医生尽职尽责地介绍道:“这就是我们租赁的船只白鸽号,由船长爱德蒙·唐泰斯先生组建了属于自己的队伍,专程于马赛和埃及之间往来。”
“埃及那边可否选择好了原料商?”维尔福先生问道。
“半年之间就已经敲定了合作方,”塞耶斯医生自嘲道,“也不算是白白晒黑了许多。”
“哦?”
维尔福看似颇感兴趣:“医生竟然亲力亲为。”
“高里奥先生信任我,”塞耶斯医生认真开口,“我自然是要把事情办好。”
“看起来若非高里奥先生需要你坐镇马赛,医生准备亲自跟随白鸽号走一遭。”
塞耶斯医生闻言失笑出声:“确实如此!不过我不识水性,还是不要给我们的船长添麻烦了——爱德蒙!”
白鸽号的甲板上,挺拔且俊朗的青年转过身来。
从大副升职成为新船船长,爱德蒙·唐泰斯看上去与过往并没有多少不同,瞧见岸上的朋友们,他丝毫不犹豫,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湛蓝的天空之下,南法青年的笑脸几乎可与日争光。
“一路顺风!”岸上的人纷纷喊道。
而船上的青年们所做的不过是摘下帽子,向对他们致以真诚祝福的人们送上同样尊敬的谢意。
白鸽号起航,庞然船只徐徐离开港湾,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当中,消失在遥远的海平线。
“可见事必躬亲也有其好处,”维尔福感叹道,“很少能见到负责人与船长打成一片。”
“这还是黛菲娜小姐和安娜丝黛西小姐的功劳,”医生笑着解释,“事实上,爱德蒙船长还得感谢她们二位求得心上人订婚呢。”
“这可真是一件好事。”
维尔福先生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之前卡洛琳小姐写信说,高里奥先生与你可是难得的贵人,如今我算是明白她这番绝对社交辞令。我与你甚是投缘,医生,听说你去过很多地方,如若得空,可否到我府上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