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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马赛。
唐格拉尔慢悠悠地转到加泰罗尼亚村前,遥遥就看到某个凉棚下面坐着一名熟人——不是爱德蒙·唐泰斯的邻居卡德鲁斯,还能是谁?
常年在马赛港口街区生活的人,彼此都相互熟识,因而唐格拉尔也没和卡德鲁斯客气,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走进凉棚,坐了下来。
“就这么干坐,”他说,“岂不是很无聊?”
“要是有酒就好了。”
卡德鲁斯嘿嘿笑道:“就是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这个运气能喝得上。”
唐格拉尔轻蔑地扯了扯嘴角,然后把几个苏丢到了凉棚的桌子上:“看来今天你是有这个好运气。”
卡德鲁斯见状惊叫出声:“今天出手好阔绰啊,唐格拉尔!近日是找了什么发财的路子?”
唐格拉尔却不回答,只是往加泰罗尼亚村的方向看去:“费尔南在哪儿?”
卡德鲁斯笑道:“瞧瞧那个恨不得要发疯的男人!”
二人纷纷扭头,看到一名高大的青年愤恨地踏出村口,他身姿挺拔,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名军人。这不是费尔南,还能是谁?
“费尔南!”卡德鲁斯招呼道。
青年听到声音,身形一顿,走过来时眉头紧锁,五官中带着挥散不去的痛苦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费尔南,”卡德鲁斯说,“你这副模样,仿佛天塌了一般!有什么烦恼,和你的老朋友们说说。”
“不要取笑我,”费尔南说,“你明知故问。”
“我明知故问?我怎么会知道你心中所想,来吧,把烦恼说一说。”
“加泰罗尼亚村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难道你们不知道好事将近吗?”费尔南尖酸刻薄地开口。
“你说梅尔赛苔丝和爱德蒙·唐泰斯订婚的事情,当然啦,订婚宴就在后天。”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心生痛苦?”
“倒是忘了,你对梅尔赛苔丝一直情有独钟,可惜心上人要被别人娶走咯。”
“哈!你倒是有闲工夫挖苦我。”
“来喝杯酒吧,朋友。”
卡德鲁斯笑呵呵地照顾道:“唐格拉尔今日难得付账呢。”
唐格拉尔嗤笑:“喝酒都堵不住你的嘴巴?”
说完他看向费尔南。
和全然在状况外的卡德鲁斯不同,唐格拉尔静静地端详悲痛不已的费尔南半晌,而后开口:“所以你和爱德蒙·唐泰斯爱上了同一名姑娘。”
“同一名姑娘!梅尔赛苔丝对我岂止是‘一名姑娘’那么简单,她是我深爱的人。”
“可你深爱的人,要嫁给别人了。”
“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唐格拉尔沉默片刻:“倒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卡德鲁斯闻言哈哈大笑出声:“难道你还要费尔南与爱德蒙决斗不成吗,唐格拉尔!”
唐格拉尔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依旧盯着费尔南不放。
“那么我假设,”他说,“你对爱德蒙·唐泰斯可谓恨之入骨了。”
“恨之入骨?这可太轻描淡写了,先生!如果不是决斗会伤害梅尔赛苔丝善良的心,我一定会听从卡德鲁斯的建议,哪怕他不怀好心。”
“好啦,年轻人。”
卡德鲁斯把酒杯推到费尔南面前:“没什么哀愁是酒精解决不了的!”
费尔南只是绷着一张脸接过了酒杯。
他没多说话,只是从唐格拉尔刚刚的问题中寻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但唐格拉尔却不再多说,摆明是认定卡德鲁斯这位“第三者”同在酒桌边非常碍事。
两名青年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同样举起了酒:“那就喝吧!”
在马赛港口,人人都知道法老号上的管账唐格拉尔精于算计、为人抠门,今日他难得请酒喝,卡德鲁斯自然要大占便宜,一杯接着一杯几乎没有停歇。
待到第四杯的时候,他终于支撑不住,一边嘲笑着费尔南即将痛失心上人的境遇,一边晃晃悠悠着趴在桌上,不出多时就打起了呼噜。
“好了。”
费尔南这才放下酒杯:“我的朋友,你刚刚说倒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是什么意思?”
唐格拉尔冷冷一笑。
这便是今日他请卡德鲁斯喝酒的目的:找费尔南,但两个人坐在一起就显得像是真的密谋什么坏事,于是他就喊上了卡德鲁斯这名酒鬼分散旁人的注意。
自从搭上代理检察官这条线,唐格拉尔就知道,他距离梦想中飞黄腾达的日子不远了。
维尔福的计划很简单:他以诺瓦蒂埃伯爵的口吻写了一封匿名密谋信,命令唐格拉尔偷偷送到爱德蒙·唐泰斯的家中。唐格拉尔趁着夜色将匿名信塞到了唐泰斯家的门缝里,之后白鸽号按时起航,前往埃及。
就在不日之前,白鸽号比规定时间晚了白日返航,唐格拉尔特地向船上的水手打听一番,确认白鸽号确实在厄尔巴岛停留了半天。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