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仙居殿的牌匾,谯王李重福的眼睛几乎能够喷出火来。
他懂事没多久之后,父亲李显就被人赶下了皇位,一大家子人凄凄惨惨戚戚地前往房州。他是庶子,母亲昔日不过封了才人,在押解的路上又惊又怕,才到房州就过世了,甚至连一座像样的坟墓都没有。长兄和两个姐姐一个妹妹都是韦后所生,纵使再苦,李显和韦后都会将衣食让给他们。而原本少之又少的供给到了他头上,那几乎连填肚子都不够。
那种朝不保夕担惊受怕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现如今好容易熬到了头,眼看太子之位就要到手,他却在这喜庆的上元节之后,得到了一个令他惊骇欲绝的消息。
上官婉儿竟然已经为他的父皇拟诏,让他离洛阳前往濮州就藩,且不得诏命不许离开封地一步!要知道,他是如今所剩三个皇子中最年长的,凭什么不得立为皇太子,而且还要被赶出洛阳!
此时,仙居殿中已经乱成了一团。
虽说上官婉儿如今已经高升当了婕妤,但由于政变也就是这些天的事情,因此仙居殿的人手还没增加多少,总共只有八个宫人四个内侍。昨晚上韦后留宿在此,本就让他们够手忙脚乱了,这当口窜出一个兴师问罪的,更是让所有人为之惶惶。有担心自家主子前途的,有担心韦后怪罪的,至于更心腹的珠儿等几个,则是担心李重福怒发冲冠冲进来,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所以,凌波所在的那个角落几乎没有人在意,就算是瞥见了,这些人也不会啰嗦半个字。谁都知道这位武家千金平日和上官婉儿的交情,这当口既然出不去,找个地方躲躲又有什么打紧?
约摸一刻钟之后,上官婉儿终于出来了。由于仓促,她只是穿了一件宽大的袍子,一头漆黑秀发就那么散落在肩头,面不涂脂唇不点朱,只有额心敷的花钿依旧在。大约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大约是被人打搅了沉眠之后异常恼火,大约是其他什么不知名的缘故,她的脸上露出了异样的绯红,跨出大门便用一种异常冷冽的目光盯着李重福。
“谯王好大的威风,是谁给你的权力擅闯我这仙居殿?又是谁给你的权力在这里大吵大嚷?”
“上官婉儿……”
不等李重福把话说完,上官婉儿便沉声斥道:“我乃陛下明旨册封的婕妤,谯王是皇子,莫非就连一点礼数都没有?抑或是说,我该上书陛下,给谯王府再委派一个王傅?至于谯王你口口声声说是我要赶你出洛阳,如今尚未见到诏旨,你又是从哪里来的消息,莫非是你在日夜窥伺陛下?身为皇子居然为捕风捉影的事情闯宫,谯王知不知道孝悌二字究竟怎么写的!”
精彩,果然精彩!上官婉儿这言简意赅的一番话,凌波听得心神荡漾叹为观止。这才是宫中赫赫有名的上官才女,一上来就以大义责问,一上来就站得稳稳当当,简直让人辩无可辩,驳无可驳。一个沉不住气的李重福,还真不是上官婉儿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