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从怀里摸出了那块白玉。
果然,卫士瞥了瞥,随即神色一整,走上城墙去通报。
原来还真是人人都认得。晚云心里嘀咕。
片刻后,裴渊从城垛上探出头来,朝她招招手。
晚云心中一喜,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去。
裴渊在看城墙工事的修补。
这城墙和延伸出去的长城,都是前朝修的,少说也有百年。表层的夯土常年被风吹刮,渐渐松散、裂开。工匠用米浆混着黄泥浇灌进去,等风干了就算修补好了。
裴渊与玉门关城守总管杨青玉讨论工期进展的时候,晚云好奇地在一旁看匠人和泥。
只见他们不断调整泥浆的质地,稀了再掺些泥,稠了再加些浆。他们用手触摸、用眼睛瞧就能看出泥浆的稀稠。工匠看她目不转睛的,又起劲给她耍花样。那手腕灵活地转动,竟磊出了一朵牡丹。
她笑着拊了拊掌。
忽然,背上被人拍了拍。
裴渊道:“莫扰人家。”
杨青玉笑道:“不妨事。常郎若喜欢,大可再玩一会。”
这话里带着恭维。杨青玉显然已经知道了晚云和裴渊的关系非比寻常,正尽力讨好。
晚云笑着摆手,道:“不过看看,岂敢打扰。”
杨青玉又道:“听闻常郎出身医家,医术精湛。”
这话,晚云爱听。
她正要点头,裴渊却道:“不过读过两本医书罢了。她今日到医帐去,本是取些药材,不想发觉了那仓库之事。”
杨青玉随即露出惶恐之色,行礼赔罪:“卑职失察,多亏常郎提醒。”
裴渊也不过是想敲打敲打此人,免得他在自己离开之后再这般玩忽职守。得了这保证,他淡淡道:“此事,务必引以为戒。仓兵两曹其他物用,尽快重新盘损计数,若有不足,即刻来报。”
杨青玉连声应下。
待得闲杂人等退下,裴渊领着晚云继续走。
晚云忍不住道:“此人做事这般不认真,阿兄不责罚吗?”
裴渊看了看她,道:“他除了疏忽仓库,还有甚错处?”
晚云悻悻:“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若在仁济堂,若是仓库出了纰漏,从总管的主事到搬货的跑堂都得发一遍。”
裴渊笑了笑:“你当真成了仁济堂的人。”
晚云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不知反驳什么。她的的确确是仁济堂的人,这桩桩件件也是仁济堂教的,有何不对?
“云儿,”裴渊接着说,“你可知,这关城中最要紧的事是什么?”
晚云想了想,道:“是守城。”
“正是。”裴渊道,“杨青玉任总管这些年,玉门关外拒戎狄,内护百姓,不曾出过纰漏,光是论这一点,他便是名优秀的守将。这世间从无完人,不可只揪着一个错处,将人钉死了。”
晚云却不以为然:“谁说这世间从无完人,虽少,却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