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一怔,嗓子里有些发痒,又咳了几声,抓着紫鹃的衣袖连声问道:“这怎么说?”
紫鹃也是悄悄着道:“依着二奶奶的性子,难道还怕那些个人不成?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旧年才敢肆意做了的。现今又没出什么事体,如何就改了心肠?你且想一想,那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平儿凝眉想了一阵,面色方渐渐和缓下来:“是、是赵姨娘那事儿过后的。”
紫鹃道:“正是。你想想,要是因为这一桩事改的,大约还是好的呢。”平儿也回过神来,她也是自家有些惊吓着了,又深知凤姐性情的,只说杀人灭口什么的,没想到这一着,这时被紫鹃点破,也就有些明白过来。
因而,她只拉着紫鹃衣袖,低声道:“我们奶奶这是想要悔改过来?”
然而不等紫鹃说话,平儿想着旧日凤姐的举动,就自言自语起来:“果真是的,不然,昨日也不是那么个模样儿。”
这么出了一回神,紫鹃也不叫唤,只等得她真个晃过神来,才又道:“这可安心了?”
平儿面颊上有些潮红,点一点头道:“依着你这说头,果然倒还罢了。”说着,她犹豫了半晌,才将凤姐昨日的言行粗略说了一回,得了紫鹃认同,就真个有些松快下来。
只那口里,却还有些恹恹着:“究竟还是做了那些事,也不知道日后……嗳,也是我旧年没个主意,竟不知道这些个细故,不然早些劝一劝,也是好的。”
紫鹃道:“那到底是二奶奶,你能劝一句,也就一句,究竟怎么着,还得她自己施为,你又能有什么法子的?倒别念着这些,自己身子要紧。”
平儿摇了摇头,看着紫鹃,因拉着她道:“好妹妹,我这一桩事放在心里许久,旁人一个都不敢告诉。也不怕你恼,真个是要求着你的——那旺儿素来是听二奶奶的吩咐,甚个都敢做的。现今二奶奶生了那么个念头,虽说也算好事,只怕她为着弥补,又害了旁个的。我想着,这里也只得求你一求,竟往外头打听打听,那些个人究竟怎么样。”
见她念着这个,紫鹃也是暗暗感慨,想了想道:“要是这京城里头的,倒还罢了。我还能寻个由头,往外头林家那里问两句。要是出了京城,只怕也不能了。”
平儿道:“我都只能略略尽力罢了,何况你呢。原也与这些没什么干系的,现今为了我,倒绞到里头去,我还不知道怎么谢你呢,倒说这些了。”
紫鹃谦虚两句,又少不得宽慰:“依着我看,你竟放宽心才是。又没个利害干系,原是为了阴德两字,二奶奶也罢,那旺儿也罢,真个一件平儿又生一件来,又何苦来着?你只管放心才是。再有,真个有些不放心,咱们府上舍米舍粥,周济贫苦什么的,原也是常情,劝二奶奶多做一点子,求个心安,不也是好的?”
这么一说,平儿倒是笑了,因道:“要说这个,我们奶奶倒不是那么个性子的。就是先前她几回不肯露了口风,只怕也是失了管家奶奶的威信——俗语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的。真个露了怯,咱们这府里的妈妈婆子一类,你也知道的,哪个是好惹的?依着我看,就是做那旧年秦大奶奶托付的事,也不会做这个的。”
紫鹃眼前顿时一亮,心里已是猜出来,口里却忙问道:“哪个秦大奶奶?”
平儿自觉失口,但回神一想,倒也没妨碍,因叹道:“还有哪个秦大奶奶!”说得这句,她声音又低了下来,悄悄着道:“就是东府那边,先去了的小秦大奶奶。你是咱们府里的,自然知道,我们奶奶旧年与她极相厚的。那日她去了,我们奶奶就做了个梦……”
说着,她就将秦可卿所说的话粗略提了两句。
紫鹃心中欢喜,面上却不肯露出来,反是顿了顿,做出个思量的模样儿,才叹道:“这说得倒极在理的,只你们奶奶未必做得到——这家里大小事体,总要禀报太太的。何况,我们姑娘说府里的账本瞧着,出的多进的少,大约银钱上也有些短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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