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又疼二奶奶。往后二奶奶做媳妇儿的,反更得体面。大太太是个什么性子,你也知道的。那边又有一起子小人,还不知怎么说嘴。这众口铄金的,怕是更要嫌二奶奶了。”
平儿听了一阵,也无话可说,只谈到:“你说得竟也在理。难得一心为了我们的,我自然明白的。你只管放心。”
说着,她就要往回走,紫鹃原要回去的,便一道儿出去。
谁知到了院门口,远远的就见贾琏来了。紫鹃心里会意,等他过来后行了礼,就自先回去了。后头贾琏如何问平儿,又怎么着,且不细说。
只紫鹃一径回到潇湘馆里,黛玉便唤她过去:“你在老太太屋里半日,又是做什么?”紫鹃忙上前,将自己与鸳鸯说的话,先回与她,又道:“我再没见着鸳鸯这么个模样儿,想着宽慰宽慰,后头说着说着,竟说了那许多……到时连姑娘都搅在里头了。”
黛玉沉默了半晌,想着旧日鸳鸯也多有厚待自己,且今日的事,她也是极赞赏其品格骨气的。不过因为涉及贾赦这个舅舅,又是风月之事,她一个姑娘家不好多说。
可紫鹃这些话,她却不觉如何,因道:“你说得原没错儿。鸳鸯姐姐在老太太跟前得力,原也似代我们尽孝心一般,我能略尽存心,又值什么?”
紫鹃本就觉得黛玉这样的性情,又是那么个际遇,于这些必不会抵触,连着昨日也试探过两句的,先前方这么说尽了。可现在听到这两句十拿九稳的话,她心里却涌出莫名的欢喜来,好半日说不出话来。
还是黛玉推了她一把,紫鹃才回过神来,点头道:“我代鸳鸯谢过姑娘。”
黛玉道:“这还没影子的事,提着做什么?倒是后头你与平儿说的那些,竟是过分了。那是能浑说的?这会儿凤姐姐心神不定的,没得听进去了,两下里更要生出嫌隙来。”
紫鹃口里呐呐应了,心里却想:哪里需要我这两句实话,这邢夫人并凤姐儿早就面和心不和了。往后只会更加剑拔弩张。要不然,后面抄检大观园那一回,邢夫人也不会越过凤姐儿,将那绣春囊送到王夫人跟前,直接将凤姐的君。后头当众给没脸儿,更是不必提,往后凤姐被休,更是少不得她。
她想着凤姐,凤姐也正想着她,只与平儿道:“她真这么说的?”
平儿点头叹道:“可不是。大太太那性子,也不是一日的。奶奶自然知道的。又有,后面二爷因着老爷吩咐,要请太太回去,不得已进去。我也瞧真了,太太只在一边立着,鸳鸯为老太太看牌,反倒得了座儿。后头老太太又借着我们二爷,说了大老爷一回。
后头二爷出来抱怨两句,反被太太骂了两句。瞧那模样儿,自然是有些恼的。幸而奶奶没过去,不然自然要在老太太跟前凑趣儿,更是落在太太眼里了。”
凤姐道:“这还罢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又能怎么着?自然也还是有规矩的。横竖我也是尽心尽力了的,她还能使二爷休了我?至多,日后她说几句话,给我没脸罢了。”
说到这里,她也自觉没趣儿,扭头道:“你把今日的药端过来,我早些吃了睡一会儿。等会子旺儿回来,再告诉我。”
平儿知道,那旺儿是处置金家的事,这时就应了。
那边金家正乱着。
旺儿一时得了凤姐嘱咐,着实尽心办了差事的。又因贾府着实有些牌面儿,饶是李衙内从中阻扰,到底地头蛇压不住强龙,这事竟也完了。
本来这么着也就过去了。偏旺儿是个会做事的,又因凤姐今日做得好事儿,又说过顶了先前那一桩事,做个补偿的。他使了气力后,就送金老爷回去,一路也是将里头缘故道明了。
那金老爷因为丧女,又失了一注银钱,自然也怨恨自家,又将及王家的,可后头阴亲一结,自然有些不同。且两家本就有旧的,否则当年也不会定了婚约,就此渐渐有些走动。
如此一来,他们倒将怨恨多发在凤姐头上。
谁知现今忽得生出这么一件事,金老爷自家反有些讪讪的。到了家中,又见着王守备家的人,旺儿再说两句,道了里头原委。两家勾起前情,不免将旧日迁怒之意消去大半,默默没有话说了。
这里交接了,旺儿又想着衙门里的事,赶过去再要打点打点,却也不巧,当头跟个衙门后院从来的一个人撞到一处,一个跌坐,一个往后趔趄了两步才站稳。
旺儿抬头一看,见是个衣衫鲜明的少年郎,又从后院出来的,倒也不敢较真,反而恭恭敬敬道了一句对不住,行礼不迭。
这么一件意外,这少年也没在意,不过点一点头,就往外头出去,一面随口问身边小厮:“那又是哪个?”
那小厮本是本家仆人,因少年才来京都,就使了他来打点的。见少年这么问,他忙笑道:“表少爷不知道,这旺儿虽是个仆人,却也是荣国府贾家的,又是给主子打点的,想来也是有头有脸的。”
那少年听了,却不由站住,转头看向小厮:“荣国府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