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瑞哥儿年幼,却也能兢兢战战,一心读书上进。怪道宝玉天性不喜官场碌碌,厌恶人情,却也动摇心志,现今舅舅不在,还是维持读书课业……
大约也是如现在这样,知道自己能有些作为,有些承担,让自己至亲至爱有所宽慰,有所倚靠,才会这样罢。
念及此处,黛玉不觉泪盈于睫,忽觉手掌微紧,抬眼看去,见紫鹃面有担忧之色,她便微微一笑,两滴泪珠滚落下来:“我该谢一谢你的。”
飞来神笔的一句,紫鹃听得糊涂:“什么?”
黛玉反手握住紫鹃的手,微觉粗粝,低头细看了看,却是她写字多了,指头留下的一点硬皮,心中更觉酸软,因道:
“要不是当年你为我打算,筹划劝说,我也不会开铺子,置田宅,自然也无法让老太太信重。当初,我只说这些金银俗物,管一管,能持平也就罢了。现今瞧着,竟是自己糊涂。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管子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先贤达人,自然早有所言的……”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微弱,目光闪动间,似乎有所思量。
但她说这些,实在有些不符合向来的脾性,紫鹃越听越觉怪异,只恐她一时想岔了,真个学起宝钗探春那些世事人情的一套儿,忙道:“姑娘说这些做什么?”
黛玉回过神来,从袖中取出帕子擦去泪珠,含笑道:“你一番苦心,着意周全,我自然要谢你的。何况,我虽想通了些,一些事怕也要依仗你的。这一声谢谢,你原当得的,怎么还不自在起来?”
有了这几句话,紫鹃才算平复了担忧,笑道:“这有什么,书中说士为知己者死,我虽当不得一个士人的名儿,那样的心意却是知道的。姑娘信我,看重我,听凭我施展,我要还不知足,其不是枉顾了良心。”
口里说着,两人的手握到一处,四目相对时,只觉对方更亲近,更可倚靠了。
这会儿,外头忽然一阵笑声。
紫鹃与黛玉一笑,出去问了两句,才端茶进来,一面与黛玉道:“姑娘,听说大老爷买了一个女孩儿,唤作嫣红的,花了八百银子。”
先前那一通话里,多有涉及贾赦的,黛玉再听这消息,也不觉凝眉,叹了一口气道:“不必理会。”说罢,她将先前得的匣子递过去,交予紫鹃:“这是老太太给我的,你且记下了,再往外头说一声,让张叔李伯并钟姨娘得空进来一回。”
“好。”紫鹃心知这是为了再置产业,自然答应。只现下已经有些晚了,她便先将匣子收到箱子里锁好,预备晚上再一一记下。
此间种种,且不细论。
及等翌日,黛玉自去贾母房中凑趣,紫鹃正与雪雁比划着料子,商议着做什么花样子,平儿忽从外头进来,双眸微红,面色沉凝,先问道:“你们姑娘哪里去了?”
紫鹃两人忙起身相迎,见她问这个,只说有事儿要与黛玉言语,便笑道:“我们姑娘去老太太屋里了,还没回来。大约还要过一阵儿。你要是不急,坐下来吃两口茶,我打发小丫头去说一声。”
平儿忙拦下:“我原不是寻你们姑娘的。”说着,她直直看向紫鹃,道:“不过禀报一句,讨了你说些私密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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