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昨晚睡一觉,今天差不多就恢复了。你听立智都说馒头硬得像石头了,你胃不好,天天吃这个怎么行?”月英说。
“好,我也想夫人软绵绵的馒头了。”诸葛亮温和得笑着,手还是紧紧帮月英捂着。他嘴上虽然不再说,可心里还是疼惜月英一早操劳。
龚袭递来了漱口的茶水和热毛巾,诸葛亮漱了口,月英接过热毛巾说:“我来。”然后细细得给诸葛亮擦了手和脸,又帮他理了理头发,重新带上纶巾。诸葛亮一下子就显得气色好了很多。
月英说:“翠萍,去把我带来的桂花蜜拿来。”自己则起身过去把摆上食物的食盘端上了床几,自己在床几对面坐定。
诸葛亮看了看,盘里装了凝了脂的薄粥,一个冒着热气的鸡蛋,还有几个如云朵般洁白,柔软的馒头。他开心得笑着:“看着真好。”
翠萍拿来了桂花蜜给月英,月英打开,舀了几勺放在碗里,说:“今年桂花开的时候,你已离家,我让家人采了很多的桂花下来,有的风干了做了香囊,有的用蜜腌了做了桂花蜜。知道你喜欢这个,就带来了,你闻闻,香不香?”说着便把盛蜜的碗凑在了诸葛亮的鼻子下。
“香,香。”诸葛亮笑着,可鼻子不知为何闻着清甜的蜜,却有些发酸。自他患病以来,每天还是大小事物不断,强撑到现在,几乎都觉得快撑不住了,每天陪伴他的只有苦口的汤药,寡淡的清粥,最多也就是几挂面条,军营的馒头是绝定吃不下的。到现在东西越吃越少,有时甚至一天都不肯吃一点主食,看得龚袭他们干着急。他是身累,心也累了。现在月英来了,给他的是龚袭给不了的体己和温暖。只有她才能缓解他身心的病痛,恰如这苦涩中送上的花蜜。
“怎么了,闻着不舒服吗?”月英看诸葛亮有点发愣,不禁担心得问。
他吸了吸鼻子,用笑意掩饰住了刚才蓦然的伤感:“怎么会?闻着就觉得有胃口。”他拿过蜜,放在桌子中间,说:“月英,你也快吃。”
“用馒头蘸着蜜吃。”月英掰了半个馒头给诸葛亮,可还不放心,怕他胃不好,看着东西多会反胃,又加了一句:“馒头做得很松,看着大,实际就一点儿。”
“诶”诸葛亮应着接过馒头蘸了花蜜,白软的馒头立刻粘上了片片金黄的花瓣,好似雪原上洒落的一地冬梅。放一口在嘴中,馒头立刻化了,只剩下了花香,蜜香和麦香。原来口中的挥之不去的苦味便败给了这沁人心脾的香味和甜味。
月英看他一口口吃着,心里着实高兴。又取了粥的凝脂部分,灌上粥汤,推给他:“这个最养胃了,当水喝吧,别太干了。”
“好。”诸葛亮接过粥汤,喝了一口。粥汤中并没有一颗米粒,所以只感到粥汤软糯得滑落于舌根,喉间,继而胃中也顿生暖意。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龚袭是许久没有看见丞相这样吃东西了,只是看着他,心里不断期许着再多吃一点。诸葛亮抬头,看他们三人都望着自己,笑问:“我吃东西很好看吗?都盯着我干嘛?”
龚袭在一旁说:“好看。夫人来了,我见丞相一早都在笑。”
“我平日里难道不笑,待你很凶吗?”诸葛亮脸上依然挂着笑,拿了蛋轻轻在桌上一磕,低头剥着蛋壳问龚袭。
龚袭看着他说:“不凶。”但是转而又和月英讲:“但也不笑。”
诸葛亮无奈得笑着摇头,对月英说:“我说他们在你面前都没大没小吧,这会儿竟拿我开玩笑了。”
月英放下手上正在掰吃的馒头,拿起桌上的花蜜罐头,给翠萍说:“你们倆别杵在这儿看我们吃了。拿着,和龚袭快去把桌上你们的早饭吃了,用蜜先封了那小子的嘴。”
翠萍接过,脸上露着坏笑,对龚袭说:“现在借丞相光,吃香的了吧?以后再胡说,我一定给你好好制一罐辣,让你喝下去。吃香喝辣,得全乎了不是?”
“不用,不用。”龚袭连忙讨饶,夺了蜜罐,拉着翠萍去桌上吃。
诸葛亮和月英相视而笑。
诸葛亮剥了蛋,放在空碗里,竹筷一夹,一个润着如日出般色彩的溏心蛋便出现在了碗里,他淋上少许酱油,递给月英说:“这个你吃了。”
鸡蛋在军营是个稀罕物儿,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保存,所以一般不会吃。诸葛亮也是回到汉中,病得米粮进得越来越少,龚袭实在着急,才托厨子走了好几十里山路,去集市上买了个鸡回来,养着,天天下一个蛋,给诸葛亮补充营养。这会儿诸葛亮是自己怎么也不舍得吃,要留给月英的。
月英也很坚持:“我不要,在家天天吃。你军营生活艰苦,就靠这点营养了,必须吃。”
诸葛亮没办法,退了一步,夹了四分之一的蛋,放进自己的粥碗里,说:“剩下的你吃,多了我吃不了。”
月英也只得让步,可还是把余下的四分之一的蛋也放进了他的碗里,“一半,好不好?”她似孩子般乞求得看着他。
“好,一半。”他只得妥协。可东西到到嘴边,心里却泛起对月英说不出的怜惜,抱歉,感动等等五味杂陈的情感,他们推涌着挤上心头,终憋不住,化作一行热泪,划过已逐渐苍老,但依旧儒雅,坚毅的脸庞。他侧过脸去,不想让人察觉。
龚袭,翠萍看他倆因为一个不起眼的鸡蛋推让成这样,心里也不免难过,但也都没有作声。毕竟是掌一国权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可如今老百姓家都是平常物的鸡蛋,到他那儿到成了舍不得自己吃,要留给夫人的好东西。
一时,帐内四人各怀心酸,大家只是默默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