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邓骘归家,邓府上下济济一堂,众星捧月一般将他围在中间,邓骘意气风发、眉飞色舞,“……右谷蠡一败再败,损兵折将,不得已向我军求降,大将军用本将军之计,一边假意允降,一边命任尚将军和本将军各率五千精兵,星夜直捣右谷蠡的老巢燕然山,右谷蠡毫无防备,丢盔弃甲,大败亏输,仅带领数百残兵败将仓惶北遁,本将军率部猛追,直至私渠北鞮海,本将军一箭射中了右谷蠡的铠甲,可惜的是,这小子马快,最后还是让他逃掉……”
众人顿时发出一片唏歔声。
邓弘和邓阊一起急切地问道:“那后来呢?”
邓骘摸了一下两人的头,“后来嘛,哥哥就凯旋而归了,这不就站在你们的面前了吗?”
邓悝的目光始终不离邓骘,崇拜的目光一直看向他,“以后我也要像哥哥一样为国杀敌。”
邓骘冲他点点头,“我们邓家的男儿都是好样的!”
邓阊遗憾地说道:“可惜没有杀了那右谷蠡,要不哥哥的功劳就更大了。”
邓成在一边插话道:“大公子现在的功劳已经不小了,依我看,再怎么着也得封个虎贲中郎将。”
邓阊稚嫩的声音不迭地问道:“虎贲中郎将是个什么官儿呀?比爹的官儿还大吗?”
邓成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这虎贲中郎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秩比虽然只有二千石,却是专门负责宿卫皇宫、保卫陛下的,只听命于陛下,除了陛下,任何人无权调动。”
邓阊拍手道:“噢,太好了!太好了!这样哥哥就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众人被邓阊可爱的举动惹笑,邓鸷一楞,待反应过来时,只见邓绥脸色大变,“不许胡说!”
这一生大喝将满堂的笑声打断,众人一起看向邓绥,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邓阊更是吓的扑进阴夫人的怀中,一张小脸委屈的看着邓绥。
邓绥示意邓鸷跟她一起出去,两人刚踏出门去,那边邓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阴夫人急忙哄劝。
邓绥在前,邓鸷在后,同向后花园走去。后花园的小径上铺满一层落叶,人踩在上边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一路无话,一直走到书亭处邓绥才停下脚步,看着跟在身后的哥哥。
邓鸷一向唯妹视听,也谨记她临行前的嘱托,“绥儿,窦宪人虽桀骜,倒无丝毫破绽可露,也尚未发现他有任何不轨叛逆之心。”
“窦宪老辣,窦景张扬,倒是多次人前人后叫嚷着这天下早晚有一天是窦家的。”
“他是痴人说梦。”邓鸷愤慨不平,“外戚专权,危害无穷,陛下是应该行动了。”说着忧色浮现脸庞,“窦宪掌握军事大权,身边跟随的能人干将太多,陛下要想除掉窦氏一流,恐有难度,一旦窦宪有篡逆之心,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邓绥略一思忖,“为今之计只能从窦宪的身边人下手……”
“我倒想起一人?”邓鸷走向邓绥身边在她耳边细语。
章德殿内,夜已深,满室烛光摇曳映衬着刘肇一张清秀明朗的脸庞,郑众端着羹汤走进,悄悄地放在案侧。刘肇合上奏表,脸上乌云密布,阴沉可怕,郑众不敢说话,沉默地垂手立在一旁。
窦宪凯旋归来第一件事便是上奏朝廷要求封赏,任尚封美阳侯,升任执金吾,窦景封夏阳侯,兼任长乐少府,王龙封广阳侯,升任太傅,位列三公之首……所封之人除了他的兄弟眷属就是亲信门人。刘肇如何不气,如何不恼,任尚北征有功封赏倒可,可那窦景、王龙等人功劳何在?尤其一想起这个王龙竟然带头公然呼窦宪万岁,将他这个天子置于何地?还有太后,竟然一而再的纵容窦宪,他要什么便准什么,直接助长了窦宪的气焰。
“陛下,汤要凉了,老奴伺候您喝汤吧。”郑众自上次死里逃生并将刘肇身世爆出后,与刘肇之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郑众冒死说出真相,本就是拼死一搏,小皇帝不信则会杀他灭口,小皇帝信则终会视他为自己人。目前来看,郑众这一步是走对了。
“嗯”刘肇点点头,接过郑众递过来的汤乖乖喝掉。
“陛下,其实这件事您也不用动肝火。”郑众小心翼翼地觑着刘肇的脸色,刘肇认真地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这才继续说道:“陛下请想,您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您犯得着动肝火吗?倒不如索性送个人情给太后和大将军,一一御批照准,以免引起太后和大将军疑心,影响陛下亲政的大事。只要陛下亲了政,掌握了皇权,想找个由头废掉他们的封爵,罢黜他们的官职,还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吗?”
和帝欣然点头:“言之有理。朕平时倒是小看了你。”
两人正说着只听窗牗处传来羽翅扑扇的声音,随即传来几声“咕咕”的叫声。
郑众已经几步冲上前去打开窗户,果见那只信鸽停在那里,从它的脚底下解下帛书,将鸽子放回到空中。
这只鸽子是刘肇与宫外剑客流星相互之间传递信息的一种重要工具,宫外好多消息刘肇便是通过这种方式得知的。刘肇打开帛书,看完后放在烛火下点燃,一直到燃烧成灰烬。
“是我误会邓姑娘了,我一直以为她对我无情,如今看来是我错怪她了。”
自从上次邓府归来后,刘肇的心情便一直闷闷不乐的,偶感风寒再加上得知身世,双重打击下这一病便是半个多月,一直到看完这封信连日的郁结之气这才舒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