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宫内,邓绥正坐在塌上看竹简,紫竹端着羹汤走进来,悄悄放在她面前,正要离开,邓绥抬起头看着她,“紫竹……”
紫竹住脚,“娘娘,奴婢打扰到您看书了?”
邓绥将竹简卷好放在案上,“紫竹,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紫竹眼圈儿一红,低下头道:“娘娘,奴婢的父母早已经去世了,只有一个哥哥。”
邓绥问道:“你的父母怎么去世的?”
紫竹缓缓说道:“奴婢的家原本在南阳,家里有爹娘和一个哥哥,靠租种桓家的田为生,吃不饱也饿不死;但奴婢八岁那年,家乡遭了水灾,田里没有收成,交不齐桓家的田租,我爹我娘被南乡侯桓霸逼得上了吊,桓霸还要抓奴婢抵债,我哥带着奴婢连夜逃了出来,一路乞讨到了这里,没想到我哥一到就病倒了,医官说是伤寒,不赶紧治就没命了,奴婢为了筹钱给哥哥治病,只得在街头自卖自身,可那会儿奴婢面黄肌瘦,衣裙破烂,身上又肮脏不堪,没人看得上奴婢……后来幸好遇到了蔡大人,他见我们实在太可怜了,就把我哥托付给了梁记铁坊的坊主,还给了他五百钱,让他给我哥治病,就把奴婢带进了宫……”
邓绥唏嘘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哥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紫竹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泪水,高兴道:“我哥叫梁稷,现在是梁记铁坊的掌柜。那年梁记铁坊的坊主治好了我哥的病,见我哥人很精干,就留他在铁坊里做徒工,后来我哥就和坊主的独生女儿秀娘好上了,坊主也很喜欢我哥,就让他入赘当了女婿,去年坊主过世后,我哥就做了坊主。”
邓绥含笑道:“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兄妹俩都是有福气的人。”
紫竹躬身道:“是啊,所以奴婢能伺候娘娘,别的宫里的人都羡慕奴婢呢。都说奴婢命好跟了位好主子。”
邓绥拍了拍自己的身旁的榻,“紫竹,过来坐。”
紫竹摆手道:“娘娘,奴婢不敢。”
邓绥将她拉到自己的身侧坐好,“让你坐你就坐吧。”
紫竹这才坐好,低着头道:“娘娘,您有话就直接跟奴婢说吧,奴婢听娘娘的安排。”
邓绥思索着不知如何开口,昨日太后特意留邓绥在宫里说话,说到皇家子嗣的问题上,太后语重心长的问道:“绥儿,后宫暗潮涌动,龙胎屡次被害,你相信这是风水的缘故吗?”
邓绥想到那个风水大师说的话,摇摇头道:“姑姑,听起来的确叫人不得不信,但绥儿却认为这并不是风水的缘故,而是人为之祸。”
太后叹道,“哀家也半信半疑的,但不论是风水之说还是人为之祸,这件事能平息也算是好事,前朝后宫传的沸沸扬扬,皇帝脸上也挂不住。大长秋是他身边的人,这件事只能调查到这里为止了。”
太后因为此事心情郁结而生病,邓绥不想她再为此事操心,安慰道:“姑姑,您如今养好身体为重,等过些日子绥儿陪您去白马寺上香,咱们也出宫散散心去。”
太后听后大悦,呵呵笑道:“太好了,哀家早想趁着还能走动去宫外看看。”
邓绥挽着太后的胳膊,“姑姑,您长命百岁呢,以后绥儿永远陪着您。”
太后抚着她的手,“有你这份孝心就好,可是绥儿啊,哀家不能陪你一辈子啊,如今你也得好好为自己打算了?”
邓绥知道太后指的是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姑姑,绥儿不孝,不能给姑姑生下皇孙,但是后宫其她娘娘还会再诞下皇子。”
太后心疼邓绥,也曾将调料邓绥身体的太医叫到宫里询问,太医很明确的告诉她,邓贵人恐再难怀孕。此刻太后想对她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绥儿,听说前朝已经有人上奏表要皇帝早立太子了,被皇帝拒绝了。但是皇帝只有胜儿一个孩子,若是后宫再无皇子,那以后的太子便定是胜儿无疑。这些日子哀家抚养胜儿,细细观察,胜儿这孩子虽然调皮可爱,但是慧根太浅,有些愚钝,的确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姑姑,绥儿只想能为陛下生个孩子,并不想参与到这明争暗斗中。”
太后看着她的肚子叹了口气,“慢慢调养吧,毕竟还年轻。”
邓绥知道太后的意思,但孩子终归是自己的一块心病,无论什么时候一提及起来便伤到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