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肤色柔白,偏瘦,恰似温润白玉,静脉带着浅青,随着关节用力又带着精致骨感的美。
这双手曾经在画布上创造过多少不可言喻的美。
可惜曾经也只是曾经。
舒予白当年同她在一个画室备考时,老师便捏着她的手,说,我带的学生,有灵根的,就两个。
如今一个手毁了,只剩另一个。那人开个人画展,获奖,年纪轻轻已登上无数期刊封面。舒予白本也该如她那般的。
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
舒予白淡然道:各有各的活法。
拍卖行的工作虽然和画画关系很小,但是,可以见很多名画,收藏品。每天看看那些藏品,画,就很幸运了。
嗯。女人一笑:说的对。
她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想不想换个地方工作?会比现在轻松,眼界和圈子也大。
她眼神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像在暗示什么。
舒予白知道她。
当年一个大学,知道她的很多。
艺术类院校喜欢同性的女生多,眼前这人就是。她性格温柔,模样好,大学期间就常常手拉手跟女朋友大大方方走在校园。
可舒予白这么多年一直记着她,倒不是因她漂亮,或是什么别的。
只因萧衣追过她。
谢谢。舒予白道:我想想。
和她见面当然不是相亲,抑或是约会。约会,不过是她随口和南雪说的气话罢了。
听同事介绍,说是有画画相关的工作机会。只是那工作要跨省,隔得远,舒予白还犹豫。
倘若早知来的是萧衣
那又怎样?
舒予白轻轻摇头,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满是灵气的女孩了。
聊了会儿工作,话题一转。
萧衣端起手边的咖啡,掩饰似的喝了一口,唇线轻抿:假如早知来的人是我,你还会赴约么?气氛微妙了一瞬间。会。舒予白轻笑:有什么关系?是你,我才更应该来了。
萧衣微诧,抬眸,眼底闪过一瞬的期冀。
舒予白却道:同学一场,为什么不来?
呵。
萧衣无言地盯着她看,看了好一会儿,只好换了话题:现在怎么样,住哪里?我那边有套房,带院子,需要的话
谢谢,不用。舒予白轻轻摇头,解释:我和别人一起住,搬来不方便。
舒予白低头,额边一缕极细柔的碎发落在肩上,白皙的下颌被外头的天光照亮,瓷一样,半透明。
女人看的微微一怔。
和谁?
舒予白小声说:和一个朋友。
朋友?萧衣挑眉。
舒予白低头,柔软的长发垂落,乌软发林间,雪白耳尖浮起一层极轻浅的绯色。
她姓南。
玻璃窗上结上冰花。
路灯的冷光远远照耀过来,带着一股子寒气。
南雪在家等着,桌上摆着的一盒饺子并没有开,还冒着从室外裹挟而来的冷气,掉着冰碴子。
时间一长,渐渐就化冻了。
吃了么?
屏幕一亮,追她的人又在问。
南雪皱眉,没答复。
她低头,指尖往上翻聊天记录。
那人是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学生,比她大不了多少。每次聊天都是由他开始,由南雪结束。
陷入爱慕中的人似乎格外没眼劲儿,南雪的回复那样冷淡,他察觉不到。
南雪瞧一眼桌面,拍下,把那盒饺子的照片发过去。
等她回来一起吃。
室友?
嗯,算是。
你们关系很好?晚上来接你的是不是她。
嗯。
她每天都来接你?
嗯。
男生又发了什么,她瞥一眼,不是很感兴趣。
又过了许久,手机叮了一下,男生调侃似的:你们关系不一般呐斜眼笑她看着那句话,皱眉,莫名其妙。
南雪性格偏冷,平日里相处话也不多,追她的人都觉得心里头悬着,摸不着底。那人本是想趁机试探一下,说些话调动她情绪,可南雪很长时间没回复,男人慌了,只道:抱歉,开玩笑。
南雪指尖停顿,无语片刻,回复:她是女生。
南雪不想再和他说,可那人继续发:
你是不是心里有人?
为什么一直单身。
南雪看着那句话,有些茫然。她退出界面,有片刻空白,指尖在屏幕上划啦几下。等她回过神时,已经在拨打舒予白的电话了。
话筒里一首嘶哑的钢琴曲,音质很差。过了好一会儿,音乐总算结束。
喂。那边传来柔软的声音。很温暖。
什么时间回来?
南雪问。
敏锐地察觉,话筒那边有轻柔的提琴声,和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今晚不回来了。
舒予白轻声说:别等我,早点睡。
接着电话就挂了。
不回来。
别等我。
晚上不回家?
南雪指尖微顿,停滞半空。去约会,不回家,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不知道。
舒予白
窗边对着她的画,鼻尖似是嗅到一点暖香。
一小时前。
咖啡店里很安静,两人的声音谨慎地放轻了。
是个直女吧?
对面的女人轻笑:你说的那个朋友,姓南的那位。
她的声音带着点调侃,漫不经心的:
你喜欢她?
舒予白猝然抬眸,乌黑的瞳仁很清亮,带着情绪,惊诧,慌乱。
还有害羞。
没有。
她连忙摇头。
清澈的瞳仁闪过水光,眼神里带着心虚的试探,似是问: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女人像是一眼看穿,笑了笑:别急着否认。跟你开玩笑呢。
开玩笑?
舒予白缓了口气。
咔哒。
一个围着格子围裙的女人把蛋糕放在桌上:请慢用。
外头已经是暗暗的雪夜了。
舒予白靠着窗,吊灯落下,是细藤条编织的,像鸟巢。落在桌上、窗玻璃上的影子犹如白日里森林的地面,光影分割的很碎。
其实我猜对了吧?
对面的女人睫毛的影子把眼窝打的很深,眼神有些神秘。
猜错了。
舒予白深呼吸一下:都是好早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和她就是普通朋友。
哦。
那人微微一笑:你已经放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