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悲思剑留在沧波城,那一日他曾私下找过郎春和,要以悲思剑为铸剑剑胚,重新投入剑炉之中,只待十年之后铸成一把崭新仙剑,到时候赠予师妹柳莺莺,以作补偿。
春风夹寒,青草偃仆,茫茫绿原上,孟潮青问:“前辈,为什么要这样待我师妹?”
纪素仪耐心耗尽,讥讽地瞧了他一眼,随后拔剑出鞘,快的孟潮青都来不及阻止。
只闻刀锋切骨之声,刹那的安静后有女子尖锐而痛苦的嚎叫迸出口。
柳莺莺满地打滚,缩着两只缺手的胳膊缩成虾子,眼泪哭干了。
“疯子!啊——”
纪素仪斩接着断她的脚,血溅一地,他当着孟潮青的面,不紧不慢道:“小小年纪,早点投胎也好。”
眼见他还要一剑刺穿柳莺莺的心口,孟潮青紧皱眉头,心里或许猜到是她惹事在先,可宗门情谊犹在,他拱手道:“前辈,手下留情。”
纪素仪:“你的剑呢?”
孟潮青:“交给铸剑师重新熔铸,眼下无剑。”
“月生。”
少年扭过头,大大的歪脖子树后应声走出个小姑娘,她看到他的眼神,便将背上那把抢回来的月魄剑丢给孟潮青。
纪素仪淡声问:“拿好,你如今什么境界?”
“丹意境。”
“知道了,如果我发现你的剑术烂的不忍直视,我会一剑刺穿你,连带着这个小贱人,一道碎尸万段。”
少年将柳莺莺踢出好远,设下结界,月生远远观望,有时候到紧张之时,忍不住打上柳莺莺两巴掌。
她笑道:“怎么样?”
地上快痛昏过去的女子说不出话,恨不能死掉,一朝碰到铁板,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
月生:“你那位师兄,很快就是死人了。”
听到这话,柳莺莺狼狈抬头,短暂的惊愕后,她就知道这话没错,忍不住哭咽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杀师兄,我道歉。是我鬼迷心窍,你们把我杀了,把我碎尸万段也好。”
“晚了。”
月生说罢,结界里的战局已定,确实是晚了。
纪素仪掸了掸袍子,走到小姑娘身边,一剑捅穿柳莺莺的心口。
孟潮青倒在地上吐血不止,眯着眼,目睹的那一刹神色极为平静,脱手的月魄在为他续命,可少年转过身,发现之后毫不留情也给了他致命一剑。
“废物。”
被剑捅穿心口的感觉极为怪异,瞬间呼吸都断掉,人都是悦生恶死的,日光洒在身上,孟潮青喘了口气,竟还没有死掉。
“被柔光剑刺中,照理说你很快就会魂归天地,不过此前月魄续命,你大抵还有半日工夫做个废物。”
纪素仪反手收剑,冷漠瞧着地上垂死的青年,眼里俱是嘲讽。
“西洲第一剑仙,不过尔尔。”
纪素仪回头唤道:“走了。”
月生嗯了声,离开时不忘踩孟潮青一脚,父女二人一前一后,渐行渐远,留下这一地的惨状。
血浇在草地上,灼灼如火,春风不灭,良久,孟潮青爬起身。
他咳了几声,用力擦过面上的脚印,回首望向巍峨的六朝府城,苦笑之后长跪不起,形如槁木。
“怎么会这样。”
“怎么、怎么会这样。”
知道时日无多,他哀悯地替柳莺莺合上眼,沾血替她写下一道安魂咒,而后踉踉跄跄走向城中。
他要做什么?
长街上喜轿迎面而来,骑在马上的郎君春风得意,对上拦路之人,目露微光,笑而不语,开路敲锣的长随几步上前将他推开。
血沾在石板上,他再度爬起来,如此重复,他扯了扯嘴角,勉力一笑,虽狼狈,却也疯,无惧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
孟潮青执念仍在,此时此刻忽就想起了当初幻境里曾同乔竹说过的话。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梦不知周,蘧然觉,周也。”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身处其中,皆谓物化,焉知真假。”
…….
一身血色的青年拔下头上的簪子,惨白的脸上笑容极悲。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乔竹,对不起。”
跌跌撞撞上前,他双手呈上,或许知道结果,却还想执意一试。
果然,花轿内的嫁娘不为所动,孟潮青微微笑,视野不复清明,他伸出手想要撩开帘子,可这接亲的队伍又开始向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