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问我:“不过是因为她像你,我才留着。她唱《连理枝》的时候,像极了你的样子。”
我扯开嘴角冷冷笑了两声,说道:“你骗鬼呢,杜夜阑。”
“我虽然昏迷,可就在这府里。你若是想看这张脸,随时都能看,以你的性子,何必去看一个仿品?”
“你教她唱《连理枝》,可唱的却并不是你我常唱的词和曲,唱的分明是我唱给司徒景湛的那支。”
《连理枝》是北周的民间小调,却有两种唱法。
一种是上层贵族们的唱法,优雅婉转含蓄,情意绵绵。
另外一种,是真正民间的唱法,热烈奔放,同生共死,无怨无悔。
我曾唱给杜夜阑的,是第二种。
我曾唱给司徒景湛的,才是第一种。
迟迟得不到回答,我终于扛不住酒意,一头倒在了杜夜阑的肩膀上。
迷迷糊糊,我听到他说:“好好,你如今比以前聪明许多,我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舒窈啊,的确不是为我自己留的。那是送给司徒景湛的一份大礼,我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
“我也知道如此行径卑鄙无耻,可是……他射向你的那一箭,那份仇,我一定是要他偿还的。”
额头微烫,我又闻到了淡淡的冷香。
哎,其实,冤冤相报何时了呢,让我往前看,怎么自己又陷在了过往。
第17章 我从非良善之辈
次日醒来,头脑昏沉沉,竟然已经到了中午。
雅言给我梳头,半天也不曾瞧见桃言,我正要问,便听到了桃言的笑声,她从屋外进来,怀里抱着花瓶,笑容满面。
那花瓶中,插着几枝盛放的牡丹,红的粉的黄的,一派娇嫩美艳。
我瞥了眼,笑道:“你去何处偷花了?”
桃言便摆放花瓶边说道:“自然不是奴婢偷的,这可是大人亲自挑的花,亲自剪下插进瓶里,让奴婢拿到夫人这里的。”
我起身走到窗边,低头看了看那娇艳欲滴的牡丹花,都是千金难买的珍品。
牡丹虽好,但名品多在北周之地。南越京都的贵人们自然也是养牡丹的,只是在南越,喜好于富丽堂皇的牡丹者,远远少于北周。
南越士族养于温柔细雨之中,更偏爱雅致含蓄的花。
“我这些日子在府中处处闲逛,可也未曾见过有牡丹呀?”
桃言垂眸,俏声答道:“牡丹种在大人的院子里,大人亲自照料呢。夫人虽然日日在府中游走,可却从未进过大人的院子。”
杜夜阑的居所啊,我的确是可以避开了。
桃言瞧了我一眼,问道:“雅言今日给夫人输的随云髻夫人可还喜欢?我其他的发髻都梳得好看,偏偏随云髻,灵蛇髻这两个梳得不如雅言灵巧好看。”
我倒是没有注意雅言给我梳了个什么发式,我往日对此也不是很在意。以前在北周,因为是做皇子妃,后来是皇后,所以发髻都是往端庄肃穆里去梳的,那些个别致精巧的发髻,我都没有试过。
我对着镜子细细瞧了,倒也觉得今日这发髻好看,别有几分灵动飘逸。
“这头梳得灵动飘逸,倒是要心思细腻的人耐得住仔细梳,桃言你呀,哪里耐得住?论细心还得是雅言第一。”
桃言撇撇嘴,嘟囔道:“这发髻虽好看,却未免太素净了,让桃言给夫人挑点漂亮的首饰戴上?刚好前些日子大人送来了好些簪子步摇,里头还有御赐之物呢。”
桃言翻找饰物时,却意外翻出了如意簪。
那如意簪在我刚醒来时便又断了,但此刻又被修复好了,原本的断痕几乎看不到。
我那晚上把这簪子丢给杜夜阑,然后把杜夜阑赶出了屋子,他什么时候又将簪子还给我的。
桃言正挑的高兴,我看着那嵌着满珠宝的首饰,说道:“我不想戴这些,满头金银,忒俗气了。”
桃言显然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喜欢这些漂亮的首饰。
我只是因为如意簪一瞬间对这些漂亮东西没了兴致,而且,比起戴着她们,我更愿意将这些饰物换成钱财。
上次回侯府想逃跑,结果逃跑没成功,随身携带的金银珠宝倒是全部遗失在了侯府的湖里。
如今的我,又是一贫如洗。
大约是我愁容满面,桃言讲话都小声了些,她犹豫着说道:“可是夫人头上什么饰物都没有,这么素净如何去赴宴呢?”
我挑了挑眉,“赴宴?去何处赴宴?”
“东宫皇太孙周岁宴,陛下和皇后请了三品以上的大臣携家眷一起去宫内赴晚宴,家中有幼子的也一并带去。”
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我回头望去,杜夜阑穿着一袭雪白绣金墨竹长袍从屋外缓缓走了进来。
真真是玉树临风,不过我也就被这美色荡漾了一下便冷静了。
“那这晚宴是为了给皇太孙选伴读吧?”
杜夜阑笑了下,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这些话不适合让两个婢女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