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今是魏静好了,到底是谁,喊着我不愿意在提起的那个名字?
我又陷入了一片漆黑里,没有月光,没有火光,但我闻到了一缕淡淡的冷香包围了我。
第20章 那年暴雨捡了乞丐
“是元昭十八年落下的病根。”
耳畔传来一句话,我眼皮沉沉,没有听到下半句。
元昭十八年……发生了什么?
元昭十八年的夏天来得比往日更早一些,才五月里,便已经酷热难当,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加难熬。
这一年我印象很深,十七年年末,十八年年初冬春交替的时候,我身边的婢女云樱被司徒景湛的侧妃慕容宜寻了个由头贬斥了一顿。
司徒景湛忍不住慕容宜的哭诉,便做主将云樱贬去庄子上半个月。我与司徒景湛为此闹了一场。
我以往与慕容宜争,最后吃亏的都是我自己,渐渐地便不争了。
因为司徒景湛的心不在我这里。
但意外有了身孕后,我便忍不住还是想争一争的,可是云樱却告诉我,让我暂时不要说出有孕的事情,最好是等胎位稳了,三个月后再说出来。
那几日云樱总是神色忡忡,我都觉得她有些过虑了。我怀的毕竟是司徒景湛的骨肉,他不会坐视慕容宜欺辱我而不管的。
但,在我一怒之下忘记了云樱的叮嘱,说出了自己有孕的事情后,司徒景湛沉默半响,还是选择了让云樱去庄子上受罚。
我很恼怒,也觉得委屈。可那之后半个月,司徒景湛都待我很好,甚至偶尔会低声下气与我道歉,说让云樱离开,只是不希望我和慕容宜因为这件事争吵。
那半月他几乎夜夜都陪着我,以至于我每晚都在枕在他的肩头,嗅着他身上微甜的香味入睡的。
我曾好奇地问他,你一个男子,为何衣衫之上的气息却是恬淡花香?
司徒景湛并不喜欢什么花香,他身上常年会沾到的是檀香,皇子府有一间静室,常年点着上好的沉水香,据说原来是司徒景湛的母妃拜佛的地方。
他母妃去世后,司徒景湛时常去静室里缅怀母妃。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习惯另一种香气,尤其是当他常年习惯了一种香气后。可惜那时候,我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半个月后,在云樱回到三皇子府的那一日,我小产了。
大夫说我体弱,所以没能保住孩子,可是我记得我刚刚怀孕还未告诉众人时,云樱偷偷带我去府外看过大夫,那大夫说我身体强健,胎儿也很好。
那时我只是有一点疑惑。
但紧接着,还未出月子,我便被推下了湖,那一次我近乎溺亡。司徒景澈救活了我,被救治昏迷之时,我听到了慕容宜冷漠嘲讽的声音。
她说——湛郎从来不用香的。
原本那点疑惑的种子在心底便由此发了芽,尤其是当我醒来之后,我嗅到,司徒景湛的身上,再次落满了宁神的檀香。
我始终没有问过司徒景湛这件事,但我观察云樱神色,心里便也猜到了某种真相。
一场夹杂着两国权势利益的和亲,一对本来就没有多身后感情的夫妻之间,如何能容得下一个意外产生的生命。
哪怕这个生命是无辜的,除了我以外,也没有人欢迎它的到来。
我变得愈加沉默起来,坐在屋中绣花,绣好了拆掉,拆完了再绣,一个给小娃娃用的莲花肚兜,我反反复复地绣,反反复复地拆,后来云樱抢过绣线和肚兜,将他们丢进了火堆里。
云樱说:“夫人,您要坚强一些。咱们是为了南越才来和亲的。”
我望着冷静的婢女和被火焰吞噬的肚兜,有些话最后还是咽在了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很多时候,不是我不够坚强,而是人心太残忍。
而原本,我不必背井离乡,一个人无依无靠来到这全然陌生的北周,我为了南越和亲而来,可当我在这北周受尽屈辱磨难,我背后的南越却无法给予我半点倚仗。
如若我是个真的公主,谁会允许我忍气吞声呢?
但世上并没有“如若”这种神药的存在,所以我还是得逼着自己忍气吞声。皇子府随时会碰到慕容宜和司徒景湛,我便请了出府去城外的禅寺拜佛。
也算是超度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一遍遍叩拜在佛前时,我望着庞然而慈悲的佛像,心中一片麻木,我不想再奢求任何的爱了。
如果南越在这场和亲里只需要一个木头人,那我便做一个木头人吧。
那天云樱陪我去上香,回城途中,我们遇到了山匪。
山匪求财求色,可我们碰到地山匪,求的只是我的命。我看着我身边的那些侍卫,婢女被山匪像切菜一样一刀一个砍杀在身前,他们的惨叫混着喷溅的血萦绕在我周围,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人间地狱。
云樱带着我往山林里跑,背后是穷追不舍的山匪。
我流产后又紧接着落水,虽然捡回一条命又休养了越余,但身体实在虚弱,跑了没有几步,我便摔倒在地站不起来了。
身后的山匪已经追上来,我松开了云樱让云樱自己逃命去。
“云樱,你快跑吧,莫要与我一起死在这里了。”
我的体力根本不能让我逃出山林,更何况,我那时便已经不想着求生了,命运已经惨痛至此,难道还会有柳暗花明?
但云樱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丢下我逃走,最后她竟然换了我的衣服,然后冲出了我们躲藏的灌木丛,引走了山匪。
我在那个灌木丛里藏了整整两天两夜,然后在昏迷前等到了来寻找我的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