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一定会就这件事查个底朝天,到时候无论我是不是魏青梧,我都会因为伤害了公主而受罚。
大概率,是被送上断头台吧。
“你昏迷之时,雅言和王宗都在外面,他们各自查看了你和公主的情况,公主额头受到了敲击,晕了过去,虽然看上去严重,但是没有性命之虞……反倒是你,气血翻涌,情况比公主糟糕太多,还好王宗……”
杜夜阑欲言又止,似有顾虑,但听上去,是王宗救了我。但这些并不是最紧要的,是以我也没有追问,我关心的是我们如何离开金玉楼的。
“公主的守卫和宫女都在屋外,屋内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一定知晓了这件事……朝廷是不是已经下旨抓我了?”
我紧紧攥着杜夜阑的胳膊,紧张地说话气息也有些不稳。
我的确是没那么怕死了,毕竟早就死过一回。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因为金玉楼的这件事白白送命,那我死的简直比三年前还要冤枉。
杜夜阑伸手轻抚着我的脊背,让我安静下来。
“没事。我确认了你和公主无事之后,立刻让人清空了金玉楼,将你和公主分别带了出来,只是金玉楼里的人多少知晓那日的事情,不能再让这酒楼开着了。”
我垂眸,心有歉疚。
我也知道金玉楼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多半是不能继续正常开着了,只是这对于金玉楼而言,的确是无妄之灾。
“杜夜阑,金玉楼的人因为我的一时冲动,白白受了亏损,我心里有些愧疚,我先前攒了好些首饰和银钱,我想——”
“你想补偿金玉楼的人?”
杜夜阑一个眼神便猜出了我的想法,我点点头,也不否认。
杜夜阑却笑道:“你的那点私房钱,是买不下金玉楼的。你攒那些钱,不是为了离开丞相府以后作打算吗?如今散了,将来离开丞相府,难道要干我当年的营生,沿街乞讨?”
我瞪了杜夜阑一眼,捶了他两下。
这人怎么忽然便有些不正经起来,我推开他,指了指桌上里的茶壶,杜夜阑给我倒了杯水。
就着他的手喝了两杯水,嗓子这才舒畅起来。
杜夜阑眉眼含笑,望着我道:“金玉楼我已经私下买了,不过走的是桃言那丫头的身份,金玉楼原本是她们家的,如今让她买下也算名正言顺。”
“可是桃言一个丫头,怎么有那么多钱买下那楼?”
“丞相夫人体恤下人,大发慈悲替她买下的。你既是丞相夫人,又是安平侯府的二小姐,出手阔绰也不会惹人怀疑。那酒楼暂且搁置一段时日,过后便可重新开业。”
我想了想,仍然是觉得这样子,像极了我和杜夜阑强占酒楼,可杜夜阑却说,当年金玉楼的掌柜从桃言父亲那里得到金玉楼,也是在背地里使了一些肮脏手段的。
“杜夜阑,你既然是个清正爱民的好丞相,那你这样得了酒楼,真的心安?”
杜夜阑走到门边,打开门对着屋外说了两句什么,回头看向我,说道:“金玉楼这么大的酒楼在京都开着,背后必然有所倚仗。你猜猜,金玉楼背后的仪仗是谁?”
杜夜阑需要花钱买下金玉楼,这金玉楼背后仪仗自然不是他本人。但是杜夜阑看上去对强占酒楼一点也不觉得理亏,我合理怀疑他和这酒楼背后的主人有些恩怨。
我脑海里闪过两个名字,“刘太尉还是王御史?”
杜夜阑:“刘太尉。”
杜夜阑前几日才将清州的兵权给了刘太尉,这几年背地里被刘太尉和王御史也坑了好些次,这么一想,我心里对金玉楼东家的亏欠也消失了。
毕竟如今我与杜夜阑算是夫妻,那么通我们两个同仇敌忾一下也合情合理。
可是我转眼想到刘太尉是珍荣公主的舅舅,瞬间便又愁苦起来。
“金玉楼的事情解决了,可是珍荣公主呢?除非珍荣公主失忆,否则朝廷一定会问罪我吧?”
杜夜阑沉默了片刻后,在我身边坐下,神色从容地说道:“公主那边,我自然有法子让她不说出这件事。好好,你不用担心这些,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不要像这次一样大悲大喜大怒大惊。”
杜夜阑说的话,大多是时候都是可信的。他如此自信能够让珍荣公主闭嘴,我便决定相信他,至于他用什么方法让公主甘心不追究,我打心底便不是很想了解了。
杜夜阑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将纸张展开后,杜夜阑递给了我。
“这是在找到你的时候发现的,就在屋中的桌上,是公主的吗?”
我点了点头,应该是珍荣公主的东西,当时她丢下这张纸,我还没来得及看这之上写的是什么。
展开之后却发现,这纸上竟然是一副小肖像。
画上女子神态模样,给我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半响,我愣愣抬头对上杜夜阑的眼眸,问道:“这是我的小像?”
杜夜阑眸色深邃,说道:“准确来说,这是北周皇后魏青梧的小像。画上衣冠,是北周皇后才能用的九凤金步摇和玄色凤袍。”
手中的纸张翩然滑落,我忽然觉得一股阴寒从脊背上爬到了脖颈,有些窒息。
我咬着牙将那张纸重新拿了起来,“的确是北周皇后才能使用的衣冠,但是我从来没有穿过这玄色凤袍,金步摇在慕容宜那里。当初司徒景湛登基,我已经被软禁了,他只是下了旨意封我为皇后,却并未举行封后大典,更遑论这些东西。”
屋外响起桃言的声音,杜夜阑从我手中抽过那张小像,放到了烛台火苗上,顷刻之间,火蛇便将那纸张化为了灰烬。
“好好,你当初穿过还是没穿过这些并不重要。将这画像给珍荣的人,只是想让珍荣知道你可能就是魏青梧。我们现在需要找出,是谁将这画像给了珍荣,多半是北周在南越的暗桩……我怀疑这张画像到珍荣手里有段时日了。”
我咬住了手指,手上传来了丝丝痛意,我突然想到了之前回安平侯府的事情。
“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回安平侯府吗?我被人推进了河里,当时我的注意里被月牙吸引走了,我以为是月牙对我动手,可后来我才知道,是公主的人对我动的手。”
当时那个推我下河的人说了一句话,我一直没怎么细想明白,如今却懂了。
“推我下河之人,斩钉截铁地说我是‘已死之人,安敢觊觎贵人所好’。后半句应当是指我嫁给了你,对珍荣公主横刀夺爱了。前半句,她是如何笃定我是个已死之人?”
“在那之前,珍荣公主应该就得到了你的小像,心中有所怀疑。那推你下河的婢女,也许原本不是为了杀你去的,可能是被公主派去安平侯府打探你的底细,却恰好碰上我们去侯府,便干脆动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