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攥着袖子跟这人群往前挤去,禁军守卫的高台便在前方不远处,百官相随,倒是并没有看到皇帝和珍荣公主的座位,似乎还没有到。
我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到月牙他们或者是杜夜阑,可是看了一圈都没看到人,正当我焦急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惊喜地转过身去,却发现身后并没有月牙他们,拍我肩膀的人似乎也不见了。
以为是谁误碰了,我收回视线之时,却在人群里又看到了那个戴着白色帷帽的男人,今天戴着幂篱和帷帽的人不少,可是我看到那个人一刹那,便确定他便是方才在杨花巷的人。
那人就站在距离我一臂宽的斜后方,我们中间挤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商贩。虽然隔着白纱,可是我能感觉到那面纱之下有一双眼睛正在凝视我。
不知为何,一种寒凉从心底冒出,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将我冻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我慢慢瞪大了眼睛,一个不可思议的可怕想法冒了出来,我不由自主抬起手伸向了那个男人的帷帽。
是你吗?
司徒——景湛?
周遭喧嚣的人声一瞬间静默,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我紧张的呼吸声,就在我的指尖将要碰到那白纱的刹那,穿越人海,一道熟悉的声音猛地将我拉回了热闹的人间。
“好好。”
手臂颓然落下,仿佛有千斤一样沉重。身后有人跑到了过来,张开双臂替我隔开了周围的人,一缕淡淡的冷香笼罩住我,让紧绷的身体立刻放松了下来。
我抬起头,看到杜夜阑如释重负的眉眼和还未来得及退散的满面胆战心惊,忽然鼻头一酸,热了眼眶。
我转过头去看向那个帷帽男人所在的方向,只能瞧见他逆着人流往远处走去,跟在他身侧的人回眸看向我,是慕容平。
“杜夜阑,他好像来北周了。”
说出这句话,我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埋首在了杜夜阑的怀中,杜夜阑抬头看向了方才慕容平他们消失的地方,身体僵硬。
许久,他说:“好好,别怕。”
眼前的高台装饰华美,周围禁军列阵,百官相随,高台正中,皇帝已经入了座。
杜夜阑原本从今天早上开始便要跟在皇帝身边的,我和他相遇不是偶然,而是因为他知道我和其他人失散了,四处寻我,猜测我可能会选择从僻静的小巷子转到护城河,所以一路在寻我。
杜夜阑拉着我到了湖边码头,这码头边上一字排开,停泊着许多精美的小船,我们刚刚走近,便有人从船里走了出来,向我扑了过来。
满面泪痕,不是月牙又是谁。
“他们在街上与人打闹,被巡查的禁。卫军一起抓了,禁。卫军里有个人认识青琢,于是便托人给我递了口信,我才知道你们出事,而你不见了。”
杜夜阑扶着我上了船,掀开船帘,发现所有人都在,只是魏青琢和杜行身上竟然受了伤,胳膊上绑着染血的绷带,陈策浑身灰扑扑,眼窝青着,几个女孩子倒是没见到外伤,但是浑身脏兮兮,鬓发凌乱,尤其是定荣,脸上妆都花了,白一块黑一块的。
“你们这打得也太激烈了,看来禁。卫军还是到的有些晚。杜行,月牙,你们没有砍伤人吧?”
桃言抹着眼泪,不解地问道:“夫人,你怎么不担心我们被砍。”
我叹了口气,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说道:“那些家丁虽然看着壮硕,但应该不是杜行的对手,今天日子特殊,万一你们动了兵器还见了血,不管这事咱们占不占里,御史们都不会让咱们丞相好过的。”
杜行可是武功高手,一般人怎么会是对手。今天这是盛事,也是最容易出乱子的日子,若有人动兵器伤人,严重一些,指不定会被认为是刺客关押起来。
“你们暂且在这里休息,这些船只都商家特意安排的,让一些达官贵人的亲眷们在这里看比赛,周围也都有禁。卫军和京都府衙的差役门在巡逻,还算安全。好好,我知道你不想出现在人前,我就不带你去高台上了。”
我抬头望了一眼,原来高台上摆了筵席,有些官员带了夫人在台上,皇帝身边也坐着皇后和公主。
“那是珍荣公主吗?杜夜阑,我方才从杨花巷过来时看到——”
正说着,一个内侍匆匆忙忙跑到了我们的船边,我按下口中的话和杜夜阑一起看了过去。
那内侍脸色沉沉,我不由看向了远处的高台,看到徐大人便站在高台边缘,正望着我们这边。
“丞相,陛下让您携夫人和安平侯小世子一众去台上,是所有人。”
那内侍看了一眼,又补充说道。
杜夜阑眸色微冷,问道:“是为着打架的事情?”
内侍低着头,悄悄说道:“王御史带着几个御史在陛下面前说了这事儿,那个抛绣球的姑娘,是刘太尉家的三小姐。”
“什么,你说抛绣球的是刘君穗?难怪刚才那管家在街上强抢讲民男呢!”
定荣不知怎么突然喊了一句,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转身便缩回了船舱里。
皇帝既然开口,那所有人就得去了。杜夜阑牵着我的手上船,背后其他人都下了船,那内侍却是冲着船舱喊道:“方才说话的那位小公子,也得去见陛下。你若是不起,便得让禁。卫军带你去了。”
陈策一听,急忙进船舱将定荣拉了出来,定荣一脸崩溃地看向我和杜夜阑,疯狂眨眼睛求救。
然而,这个时候,神仙也不能阻止皇帝要见我们。
和杜夜阑牵着往高台走去,我们这一堆人自然引起了众人瞩目,我有些不安,这么多人,会不会有人认出我是谁?
而且在这么多目光中间,也许还会有那个人的注视。
还好我的脸上现在还戴着面纱,只是我仍然有些不安。
杜夜阑忽然停下,松开我的手转身往禁军后的人群走去,片刻后他走回来,手里便多了一个幂篱。
“你哪里来的幂篱?我戴着幂篱还有面纱去见陛下,陛下不会怪罪吗?”
杜夜阑平静地说道:“无妨,有我在,陛下不会怪罪。不过,其实我想让天下人都可以看到你的脸,我想你可以坦然地面对所有人,不用躲藏……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我垂下眼眸,伸手牵住杜夜阑的手指,笑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有那样一天。我不贪心,苟且偷生活着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