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司徒景澈的伪装,竟然完全分辨不出他原来的相貌。
司徒景澈低头看着我,将小罐子扔到了一边,然后伸手将我的头发全部拨乱了。
“城里最近搜查得太严了,我原本不想用火器,但是陛下这次在南越吃了大亏受伤了,让其他人动的手,直接炸了丞相府。这动静一出,全京都又得戒严,要带你出去就更难了,必须做点伪装。”
“这泥涂上之后,一会儿就会贴合你的肌肤改变你的肤色,我再给你修饰一下,就是杜昭这会儿坐在你面前,不仔细看都未必能够认出你来。”
“以防万一,我用针封住你的穴位,等出城之后,我会取针,届时你就可以说话和动手了,不过我劝你别动手,你也打不过我。”
我狠狠瞪着司徒景澈,这人什么时候和司徒景湛一样坏了。
炸毁丞相府的事情,我相信是司徒景湛主使的,那个疯子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幸好当时杜昭不在府里。
但如果不是我带着丫鬟们躲在了密道,也许此刻已经葬身在火海里了。
浑身战栗,我想到司徒景澈在我昏迷前说的话,司徒景湛想见我,如今出城,是要将我带去北周吗?
如果去了北周,我必然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不死,也一定生不如死。
不能出城,我一定得想办法在离开南越国境前逃回来,可是,现在浑身上下却只有眼睛可以动……
司徒景澈抱手坐在我对面,看了我半响,说道:“别挣扎了,我不取针你动不了,也别指望杜昭能救你,我是悄悄带你走的,他一定会以为你被困在丞相府的火海里了……我顺便把你身上的那个鎏金香囊扔在一个火海里的婢女身上了。”
大火焚烧,婢女的尸体面目全非,若是到时候他们看到那个香囊球,一定会以为死的是我,那岂不是没有人知道我被带走了?
我怔怔地看着地面,马车却骤然停住,似乎是撞上了什么。
司徒景澈瞬间戒备起来,掀起帘子探出了头,帘外是另外一辆马车,那马车……
是丞相府的马车。
杜夜阑!
我激动地想要站起来,可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加重了。
司徒景澈似乎也发现了对面的马车是丞相府的,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外面的车夫喊话,说是因为街道上人太多,两辆马车不小心撞到了一起。车轮卡住了,需要花时间挪动一下马车。
司徒景澈吩咐了一声,车夫便下去交涉了。对面的马车帘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露出半张完美的侧脸。
“无妨,你们处理一下,再去问一下,是何处着火了,为何府尹没有让禁。卫军管辖百姓,让百姓乱跑。”
我还看到了杜行,杜行领命转身离开时还望我这边瞥了一眼,可是他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是完全没有认出我吗?
身体一点点变凉,司徒景澈似乎对这种效果很满意,于是掀开了帘子光明正大的看着外面,甚至故意将我挪到了靠近帘子的这一侧,露出了我的半张脸,让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马车。
他低声说道:“魏青梧,我也算仁至义尽了。你这次随我回去,大概没机会回来了,马车一会儿就会分开,你再最后看一看他吧。毕竟他也帮过我。”
司徒景澈笑着说这话,听上去有几分自嘲,我甚至隐约觉得,他并不是很想绑架我带我去北周,他做这事像是司徒景湛逼着他做的。
可是他有这般易容的本领,还有妙手回春的绝世医术,又精通毒药,只要他想藏起来或者逃跑,我不相信司徒景湛能有十成把握抓到他。
但此时此刻,我没有时间去深究,我死死盯着对面的马车,心中默默地祈求着,让杜夜阑掀开帘子,在看一眼。
像是听到了我的乞求,对面的马车的帘子再次被掀开,杜夜阑低头微微咳嗽着,脸色苍白虚弱,但神色却透着隐隐的喜悦,这样的喜悦神情,我许久未曾在他脸上见过。
王宗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
“丞相神情,像是卸下了重担一样,看上去很轻松,着实难得。看来昨日与陛下对峙,在殿外跪了半日,以辞官做要挟得来这冰晶火莲花是完全值得的。”
杜夜阑摊开掌心,清晨的光照下,我望见一朵雪白与绯色相见的花朵安静躺在他的掌心,与他掌心的那道疤痕交错在一起,平添妖冶。
他低头扯起单薄没有什么血色的唇角,带着淡淡青色阴影的眼底却含着笑意。
“倒不是这花值得如此,而是它能解了好好身体里的毒。好好的寒毒和当年的余毒混杂在一起,再加上蛊毒,发作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几乎要死过去,她的身体太虚弱了,必须得尽快给她解毒……不过,我原本以为要几个月后我去北周才能取来这花,没想到这次慕容平带了这个过来。”
王宗:“这药的价值一般大夫都不知道,慕容平应当只觉得是个稀罕药材,就和人参一起装着带来了。”
“好好会高兴的,马车走得太慢,不如我们一起下车走走,好好爱吃南瓜糕,这条街为有家糕点铺不错,我去给好好买一些。”
杜夜阑说着,我的眼睛却慢慢模糊了起来,他说完便狠狠咳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王宗喂了两颗药给杜夜阑,阻止他下车。
“还是坐车回去,你残毒未清,又大动肝火和陛下,珍荣公主发怒,顶着夜风跪了半夜,简直是要把自己往死路上折腾,你剑上都裂开了,要不是我昨日刚好在翰林院值班徐大人拽了我去救你,你早死了,那里是昏迷几个时辰这么简单?”
杜夜阑笑着看向了我这边,目光相接,他神色猛地一顿,眉头微皱。
“姑娘你……”
眼泪掉了下来,我用力眨着眼睛,心里念着希望他一定要认出我。
可是下一秒,司徒景澈便放下了帘子,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眼泪落下来贴在唇上,带着咸咸的苦涩的味道。
“丞相,怎么了?”
“无事,瞧见有个姑娘眼睛红红地,倒像是要哭。”
“听闻京都仰慕丞相的姑娘们,也喜欢假扮楚楚可怜的模样博丞相回眸,她们说丞相最是爱民如子,心疼可怜的老百姓。”
……
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和欢快的笑声渐渐远去,马车重新走了起来,我远远听到了杜行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