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鱼”薄若蝉翼,放在火上没多久就变得通红,就像城中大户装点窗格的西洋红琉璃。
熊周将“水鱼”用力压在伤口上,嗤嗤嗤的声音很细微,但他却仍旧担心会打扰岚的梦。
这是逍遥子最后的一个秘密据点,也是熊周送他离开的地方,这个男人总是嘱托熊周,说自己活得不好看,但一定要死得洒脱,坚持要将自己的骨灰撒到他心中那个地方。
熊周还取笑这个老头儿,笑他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怕被人挖坟鞭尸,那老头儿脸色愤怒,大声反驳道:“信不信我打十个!”
沉默。
熊周很严肃,对这个虽然四十岁了,但仍旧很帅气的老头子说了四个字:“师父,走好。”
现在,他带着岚回到这个地方,来到木屋的后面,那个土包上面的桃枝已经抽芽,来年说不定会满树红艳。
熊周用水鱼将小桃移开,挖开土包,取出了里面的木箱子,箱子里是逍遥子的遗物。
衣服的气息似乎还在,还是熊周每天晚上都能闻到的那种味道,除此之外,就是一枚铁牌,还有一柄食指长短的钥匙。
“他们要找的,是钥匙,还是铁牌?”
这不是熊周优先考虑的问题,他将东西贴身收好,然而抓鱼,用石子打落飞鸟,摘来野菜香草,还有水嫩多汁的野果,就好像森林是他的后厨和菜窖。
他跟岚过起了小日子,等着伤势复原,等着初八的到来。
他觉得应该教岚学剑,但他只会一招,逍遥子说过,除了这一剑,不准熊周学其他招式,但没有说过熊周不准将招式记下来,而且教给别人。
他努力的回忆着逍遥子的每一个动作,他杀人的动作,他一遍一遍的重复这些动作,然后再让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些动作,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但岚很快乐。
只要她快乐,那应该就是有效了。
“夜雨”的丢失,让熊周不得不重新用起了木剑,面具的丢失,让熊周不得不再次想起罗克敌的刀。
廿四日,露微凉,熊周带着岚离开,并将木屋烧成灰烬。
他带着一个有爱的少女,去寻找那个有趣的少女,并,取回夜雨和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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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至罡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所以他很讨厌牢房,特别是动用私刑的牢房。
这个男人唯一完整的地方,应该是嘴里那口黄牙,还有那一成不变的傻笑,袁至罡很讨厌这口黄牙,还有这样的笑容。
笑容毁不掉,他就想将黄牙全部捣乱,但想想还是算了,怕弄脏了刑具。
指挥使罗克敌端坐在旁边,那柄惊雷就平放在双膝之上,但以后,他再也不能用右手,去抚摸这柄刀了。
这个男人代表着厂公的立场,甚至代表着那个人的立场,袁至罡虽然讨厌这名刀客,讨厌他那变态的拜刀举动,但脸上却仍旧带着真诚到了极点的笑容。
罗克敌不是在帮助九道山庄,他只是在等着那份本该属于自己的酬劳,只是无论如何动刑,这份酬劳也没能从这个满嘴黄牙的狗东西嘴里吐出来。
袁至罡走到天窗的前面,抬头看了看,上弦月,如血镰,让他想起了在西北大漠行走江湖的日子。
“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
袁至罡觉得自己的皮囊里装着一个文人的骨子,却在不该舞刀弄剑的时候,拿起了手中的刀剑。
所以他才让袁三卷从小读书。
至于让袁红侠练武,那完全是因为他糟蹋过太多不懂武功,或者武功不如他的女子,他不想自己的女儿被人这般糟蹋,所以让袁红侠成了红娘子。
想到这里,他没来由的憎恨这个黄牙男人,回身朝手下吩咐道。
“吊山庄外面。”
人被带出去之后,袁至罡扭头朝罗克敌问道:“喜欢钓鱼么?”
后者没有回答九道山庄的主人,左手放在了惊雷的柄上,跟着囚徒走了出去,既然厂公说寸步不离,他就寸步不离,无论他有多么想凌迟了这个黄牙男人。
袁至罡看着指挥使的背影,轻哼了一声,吐出两个字:“莽夫!”
九道山庄的门前聚集了大量的好手,里三层外三层,像影子一般躲在暗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那个被吊着的男人身上。
然而他们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左侧树冠的阴影处,那里,一个男人蒙着面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
那个朝第一杀手逍遥子撒出六十多件暗器的唐门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