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
连弩的箭簇接连而来,袁至罡如同雨线之中穿梭的雄燕,轻灵而过,水不沾身,箭簇擦身而过,钉在地上,声声沉闷。
“太嫩!”
袁至罡心里冷笑,已然穿过黑袍人群,眼看着就要闪入银杏林中!
可就是这个时候,一柄条凳般大小的鬼头大刀,却迎着他的门面,横削而来!
袁至罡刚刚从黑袍人群之中飞脱出来,哪里会想到拖刀少年郎会突然加入战局,当即后仰,硬生生反张腰身,一把老骨头竟然娴熟到了极点的做出了一个标准铁板桥,双膝着地,向前滑行一丈有余!
“噗噗噗噗!”
他的身子刚刚定住,正准备再次跃起而逃,周围地面却被连弩射出一圈立箭,画地为牢,无处可逃。
他缓缓扭过头来,不是要看那拖刀的少年郎,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中镖的熊周,心里想着,起码死了,也要死在这个疤脸小子的后头吧。
熊周没有理会袁至罡的目光,甚至连袁至罡有没有被擒住,他都不关心,他一步步走到唐锲的面前,平静到了极点,深深的直视着这个杀师仇敌。
“说吧,还有什么遗言,尽管留下,我会替你转达。”
“你中了毒镖。”
“对的。”
“离死不远了。”
“或许吧。”
“我有解药。”
“我知道。”
唐锲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以为自己能够看懂这个疤脸男人,但到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看不懂。
他清楚的感受到熊周对自己的恨,虽然熊周很平静,或许是在极力压制毒素的蔓延,为自己争取亲手报仇的时间和力气。
他很不明白,明明就是个双赢双利的局面,他用解药来兑换,熊周不用死,可以继续跟这个红衣女子心照不宣,而他唐锲也可以继续回去收集漂亮的石头,吃姐姐做的饭。
但很显然,这个疤脸男人并不打算做这笔买卖。
他很想问一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虽然他很清楚,因为他杀了这个疤脸男人的师父。
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执着的人么?为了替师父报仇,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如果交换了解药,就为自己赢得了活下去的权力,以后不也一样能够继续寻仇么?
难道他没有中毒镖?
唐锲扫了熊周一眼,那枚毒镖确实还扎在他的胸前,正中胸膛。
他终于意识到,今天自己是断然活不了了。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对姐姐说过那句话,因为世俗不允许,姐姐心里也清楚,但两人同样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并没有做出什么苟且之事,只是默默的享受着这一份相依为命的幸福。
唐锲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是慢慢举起了右手。
夏芸以为唐锲要掏家伙,手中的白莲再前刺半分,而熊周却阻止了她。
唐锲缓缓将手伸进胸前,将带着体温的一颗石头吊坠给扯了下来,伸到了熊周的前面,带着微笑说道:“告诉她,不用等我,先吃。”
熊周看着这个杀师仇敌的笑容,就好像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在河边捡石子的纯真少年。
他用袖子包住手,接过那颗石头,却看到唐锲太阳穴一鼓,牙关一紧,七窍流出黑污污的毒血。
唐锲闷头倒下,口中兀自喃喃着:“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杀得了我...唐锲...”
熊周缓缓蹲下,居高临下的盯着唐锲,面无悲喜,只是伸出手来,轻轻按在唐锲的额头上,低沉着声音道:“你以为真的是你杀了那老头子么?”
唐锲听闻此言,回光返照一般睁大了眼睛,口中却是不断咳出黑血来,他模糊的视界越发黑暗,最终只剩下一圈光亮,集中在熊周胸前的毒镖上。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毒镖,猛然拔了出来,毒镖带出来的,不是毒血,而是一块铁牌。
那年秋,唐锲,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