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周听到了轻微却充满了节奏感的脚步声,他知道,留给他和玉螺娘的时间已经不多,所以他不再看唐依依三人一眼,而是抱着玉螺娘,趁着袁至罡对铁牌失神的短暂一刻,冲到了一旁,踏踏踏越过院墙,隐没在黑夜之中。
整个唐家堡的灯火一片一片亮了起来,他们并不像寻常豪宅大院发现刺客一般到处嚷嚷,这些唐家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三步一人,一寸寸的搜索着唐家堡的地皮。
这让熊周感到很吃力,因为他不知道何时就会遭遇突然出现的唐家高手,但作为逍遥子的弟子,他懂得如何杀人,更懂得如何逃走,只有杀人之后成功逃走,才算得真正的成功。
玉螺娘已经很虚弱,伤痛不断折磨着她,失血让她已经开始模糊了视野,她的眼中,只有熊周的脸,脸上的那道疤就像是她看到的一抹血月。
她的脑海里全是袁红侠胸前的地图,她下意识的不断指引着熊周,终于让他们成功逃离了唐家堡。
当高大的院墙越来越模糊,最终变得一片黑暗,玉螺娘也最终陷入了黑暗的世界之中,直到她幽幽的醒过来,值得庆幸的是,她仍旧躺在熊周的怀里。
这个世界很残酷,没有男人可以依靠的她,只能像一个男人那样活下去,现在她终于像个小女人一样偎依在自己心爱男人的怀中,却又听到了黑白无常的脚步和铁索响动,人生啊,总是如此的不尽如人意。
熊周抱着玉螺娘,就这么躲在秋雨淅沥沥的枫树下,脚下的落叶层层叠叠,虽然潮湿,但松软得像冬日早晨让人迷恋的温暖被子。
躲在如此鲜明的颜色之中,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身为刺客,他很明白这一点,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么一个地方,暂时停留下来,因为他不想让玉螺娘看到满地的鲜血,她自己的鲜血。
被雨水打湿的枫叶,哪怕在夜里,也足以掩盖鲜血的颜色。
他知道唐门的高手和袁至罡很快就会追过来,但他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他知道,玉螺娘活不了多久了。
“小熊...”
“嗯。”
“姊姊想给你生个孩子...”
“嗯!”
熊周将怀里的玉螺娘抱得更紧,只是眼泪却滚滚落了下来,滴滴答答的落在玉螺娘苍白的脸上。
“雨变大了呢...有点冷...”玉螺娘看着熊周,就好像看到当初那个不断朝着太阳刺剑的少年,她吃力的抬起手来,轻轻抹掉熊周的眼泪,只是那热泪就像此间的秋雨,好像永远停不了。
熊周将她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他心里好恨,恨着黑夜太漫长,让他无法将她的脸看得更清楚,他一直都知道姐姐的心意,他也觉得姐姐很美好,只是他沾染太多鲜血,不像在让姐姐闻到鲜血的气味。
他一开始就该听老头子的,不要相信任何人,更不要相信女人,他以为自己能够做得到,他选择相信唐依依,是因为在他的心里,唐锲是自作孽,并非他害死的,却没想到,最终让玉螺娘遭了毒手。
“小熊...”
“嗯。”
“快看看地图还在不在...”
“好。”
熊周将手轻柔地探进了玉螺娘的怀中,触摸到了地图,也触摸到了她的丰满肌肤。
“不要放手,就放在里面...”
“嗯。”眼泪啊,总是这么的让人措手不及,像男人一样活在武林之中的玉螺娘,终究还是耍了一个可爱又让人断肠的小心思,像个刚刚品尝到男女之乐,充满了羞涩期待的新婚小媳妇。
“姐...想...你亲...”
熊周好想说,等我们成功逃离了,我天天都可以亲你,但作为杀手,他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不想骗玉螺娘,哪怕善意的谎言,也不愿意。
他深深的埋下头,玉螺娘的唇已经干涩,口中尽是血腥,但他就像品尝着世间最美的珍品,给了她一个生涩却最直抵灵魂的亲吻。
他的眼泪不断滚落到她的脸上,而她则洋溢起心满意足的笑容,最后的生机,随着滚落的眼泪,消散在绵绵夜秋雨之中。
脚步声四面八方靠过来,熊周猛然抬头,背后大龙雀仍旧静默,夜雨却疯狂的颤鸣!
雨夜逝爱肝肠断,仇敌如虎斗志酣,来来来,待某收拾碎心肝,宝剑手中轻颤,放尽三百仇敌血,绽放三万六千桃花瓣!
这柄“夜雨”,终究要在雨夜,用仇敌的血,祭奠逝去的爱人,为她铺出一路鲜红花瓣到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