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衣飘飘,越过罗林的百人队,抢先迎了上去。同样是高手,同样是剑客。一个用自己手下的命,去填补无尽缺口。另一个,挡在了仅仅一面之缘的士卒之前,一人对千人。
匪浪如潮水,将西北黄沙仅存的那一点白色,淹没......
“将军。小人乃静江路江陵府开临镇田国陶将军麾下斥候,百夫长罗林领兵奉命调防,护送江陵秋后发配囚犯。一个时辰以前,队伍在玉门城外受到悍匪袭击,小人领罗夫长之命,请大人速速增援。”李茂一路快马加鞭,在包围还未形成之时,砍杀了几名马匪,冲了出去。他火速赶到最近的一个玉门哨所,跟哨长简单说明情况之后,被领到了一个营帐之中。
李茂所跪拜之人,未曾披甲,身着大梁军中,中层将领服饰,蓝衣灰领。这位将军三十出头,李茂通过服饰判断,这是一名千夫长。千夫长背对着李茂,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茂一看千夫长没有动静,心中念着弟兄们的生死,如野火燎原一般,焦急万分。李茂站了起来,竟想去伸手抓千夫长:“将军,请速速出兵,一百多条人命,十万火急啊。”
站在千夫长身旁的亲信,移步挡住了李茂,喝道:“放肆,见到大人,还不跪下。”
李茂收回视线,看着挡住自己的亲信。亲信很年轻,十七八岁的面容上,充满了威严。
不知道他杀没杀过敌人,感没感受过失去袍泽的痛苦。
李茂猛地挣开了亲信的阻拦,大声吼道:“将军,将军!”
千夫长转过身来,挥了挥手,示意亲信退下。千夫长对李茂礼貌一笑,道:“兄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稍安勿躁。此事我已经上报给太守大人,领兵出城,这等大事马虎不得。”
李茂入伍多年,最是清楚军中的这些繁文缛节,听到千夫长这番言语,他心凉了大半,又一次双手抱拳,跪了下去:“将军,人命关天,人命关天啊。对方只是马匪,将军带领嫡系部队,击溃他们,轻而易举!”
“急不得,急不得。”
李茂心中一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痛哭流涕起来:“将军若是不出兵,小人宁可一死!袍泽尽死,小人怎会苟活于世。我李茂对不起罗夫长,对不起兄弟们......”
千夫长赞赏地冲李茂点了点头,望着这个双目通红,却还抱有一丝希望的斥候,千夫长猛地拔起亲信的佩剑,朝着李茂的心口插了进去,一剑穿心。
“恩,走好。”千夫长将带着鲜血的剑拔出,随手抛给了亲信。
年轻亲信没想到千夫长竟会杀害袍泽,他双手抱剑,双脚颤抖。
千夫长转过身子,朝亲信礼貌一笑,道:“学会了吗?”
“学会了...学会了。”年轻亲信,大脑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
“学会什么?你还差的远呢。”千夫长大步走出营帐,“把人埋了吧。”
残阳如血,映射在玉门关内外。距玉门哨站不足十里,血水比残阳还要鲜红,这是热的,新鲜的人血。
血腥味飘散在空中,明明起着西风,地处西边的玉门哨站士卒,却全都闻到了东边传来的气味。不浓不淡,刚刚好算得上刺鼻。整个玉门,四万守军,纹丝不动......
段须瓶握着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剑,死死盯着战场。
白衣早已染成了红色,连锦瑟手里的骕骦,也被染成了通红。骕骦不再散发光芒,暗淡了下去。锦瑟的每一次出剑,每一口呼吸,都仿佛是她力竭前的最后一击。可她却还是站在那里,一剑又一剑的刺出。被她刺中的地方,绽放出一朵朵血花,女侠连杀人,都是艺术。
可是女侠,并不只有风风光光,万人仰慕。女侠中了剑,挨了刀,也是会死的。
锦瑟不知道中了多少剑,挨了多少刀,杀了多少人。可她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罗林拼命的挥舞着大刀,到最后眼中已经不见旁人。他只觉得身边的弟兄,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到最后,连自己也重重倒下,背后插着刀剑几把。这位一路出生入死却还没有死的百夫长,感觉这次,是真的会死了。
白袍被砍的破破烂烂,锦瑟的头罩也被削去。少女的脸,凝结着丝丝血污。少女的眉,也凝结成愁云。
锦瑟又中了一刀,伤她的马匪满脸兴奋,容貌狰狞,她甚至能看清,伤她马匪脸上的毛孔。锦瑟抬剑挑飞马匪,自己终于是站立不稳,骕骦支撑着身体,单膝跪在地上。
“好机会!”段须瓶动了,这是他第二次出手。剑不是出尘剑,少女却感觉比出尘剑,要快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