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老谭客栈又来了一个客人。客人一身苍蓝色夹袍,长发飘逸。客人手里牵着一匹,年岁老的不能再老的劣马。让看见老马的路人,胆战心惊,生怕下一秒,劣马就会告别他的主人,累死在街头。
老谭客栈昨夜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到西北路的天,都可能因此塌陷。
目睹此事的江湖人,很快将此事传遍整个老谭客栈。也不知是望月宗实在是人丁稀少,还是武林大会事宜繁忙,接收外界消息不那么及时。直到现在,望月宗别说派人来控制客栈,避免放走一个可疑人等。就连一个望月宗弟子的人影,都未曾在老谭客栈出现过。
有的住店之人,生怕惹事生非,在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远走高飞。有的住店之人,多久没遇上这样的江湖大事了,他们‘有幸’成为经历者,总得留下来看看热闹。当然,其中不缺心怀鬼胎之人。
总之,现在的老谭客栈,该走的人都走了。留下来的,都是自己想留下的。
老谭客栈大门敞开,一副凄凄惨惨的光景。宋衡风牵着劣马,还没走进老谭客栈,就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你这个杀千刀的老谭,老娘我真是看走了眼,以为你是本本分分过日子的人。没想到,你这个天杀的王八蛋,也去沾染这些打打杀杀的玩意儿!这下好了吧,你死了,死得好呀。你要是不死,老娘也要打死你这个杀千刀的。练武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一个身材消瘦,脸色蜡黄的妇人,指着放在大堂的一具尸体,又是哭又是骂,疯疯癫癫。
“你个臭婆娘,你说谁不是好东西?”一位九尺壮汉,背上背着一杆黝黑大枪,一把握住了妇人的手,骂道。
妇人流着鼻涕眼泪,一手被人紧紧握住,疼得要命。她抬起脑袋,伸出手爪,发疯般地锤打,九尺壮汉的胸口:“臭练武的,老娘就说你不是好东西,怎么了?来人呀,快来人呀。练武的不得好死呀,要杀人啦!”
九尺壮汉被妇人,搞得心烦意乱,他一手握拳,眼中杀机浮现。
老谭客栈之中,尽是练武之人,妇人的一句‘练武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明显是得罪了众人,此时所有围观之人,都是对妇人漠然而视。
一只手掌,搭在了壮汉的手臂上。那只手臂,九尺壮汉正准备抬起,挥向妇人。
九尺壮汉转身恶狠狠地望去,他倒要看看,是谁路见不平,多管闲事。
一个蓝袍中年人,面带愁容,出现在了壮汉眼前。不知什么原因,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蓝袍中年人,壮汉的怒气,却只因看了蓝袍中年人一眼,就已经烟消云散。
蓝袍中年人并没有看向壮汉,宋衡风的眼睛,从他刚踏进老谭客栈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大堂的地面。
地面之上,九具尸体,整整齐齐的躺着。尸体简单的被摆放在草席之上,无一不是要害受创。很难想象,昨夜的老谭客栈,发生了怎样的恶战。
其中离客栈大门,最右处的一具尸体,最是伤痕累累。全身上下,刀剑伤痕密布,其中有七处伤口,就足以让中招之人亡命。可躺着的这个人,却硬生生的抗下了七道致命伤,直到他左胸的那处掌印,了结了他的性命。
躺着的尸体,是宋衡风的师弟,许风东。
宋衡风就这样默默看着,倒下的许风东。客栈大堂的所有人,都随着宋衡风的出现,安静了下来。宋衡风看向师弟,而所有人,都在看宋衡风。
客栈里留下的人,有的是二三流门派的弟子,有的是来武林大会,凑热闹的游侠。他们之中,没有人见过宋衡风,更不知道眼前的蓝袍中年人,就是鼎鼎大名的望月宗宗主。
可当蓝袍中年人,出现在老谭客栈的时候,所有人看向他,就如同看向一颗璀璨的星。这个人,好似发着光,这个人,让所有习武之人,突然不想继续习武。
似乎除了蓝袍中年人,所有习武之人,都配不上一个‘武’字。
蓝袍中年人动了,客栈中的所有人,都看着他缓慢迈出脚步。蓝袍中年人,并没有放开握住九尺壮汉的手,他始终目不转睛,来到了最右侧的尸体处。
九尺壮汉踮起脚尖,一路轻手轻脚,跟着宋衡风的手,一直前进。一个壮汉如此扭扭捏捏的作态,本该是引起所有人的嘲笑,可是没有人去嘲笑壮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宋衡风身上。
“师弟。”宋衡风默望已故之人,轻轻一声叹息,“知了。”
被宋衡风栓在客栈门口的劣马,原本正打着盹,安享自己的晚年。它听到宋衡风在大堂的声音,仿佛通了人性一样,抬起了头,向大堂内部望去,老马识途。
那柄竖放在老马背上,如春笋夏竹的长条,直接冲破包裹,“嗖”的一声,来到了宋衡风的掌心。
所有人都是瞳孔一缩,传说望月宗宗主宋衡风,有名枪三杆。其中一杆,就叫做‘知了。’
宋衡风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突然枪锋一转,对着自己的左手掌心,划出一道血印。
知了入掌心,晕起殷红一片。
一时间,老谭客栈,剑气眩成一片。剑气出自名枪‘知了。’剑气逼人,却不伤人。
离宋衡风最近,也离名枪‘知了’最近的九尺壮汉,被宋衡风掌中剑气,逼迫地闭上了眼睛。壮汉也是用枪的高手,宋衡风的剑气,本不是冲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