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瞎子与少年,一问一答。曾乞儿压根不想,说一句多余的话。
“你答应了宋老爷子,要杀我钱权酒色帮几人?”程归最为钱权酒色帮之人,地位极高的护法,竟然态度诚恳地问曾乞儿,要杀自己帮派几名兄弟?
“七十人。”曾乞儿亦是诚恳答道。
“你现在还差几人?”程归问道。
“十一人!”曾乞儿答道。
“你完成了约定,可会退去?”程归小心问道。
曾乞儿微微一怔,他是被瞎子的问题,一下子问住了。少年略微迟疑,这才答道:“不会的。”
“唉。”程归微微摇头,叹了一口气。
心性沉稳坚毅如曾毅,也是仍不住开口问道:“我要是肯退,你愿意放我走?”
程归又是摇了摇头,叹道:“你错了,不是我放过你。而是你和我,互相放过。”
“可现在,你和我,却要互相不放过对方。”
曾乞儿四品武人的境界,在程归面前,本应该是蝼蚁一样的存在。然而程归作为八品武夫,竟然流露出一些意思,想要四品武人曾乞儿放过他?
这让曾乞儿更加看不透,眼前双目失明之人的心路历程。
“宋清海宋老爷子也是一样,我钱权酒色帮,并没有要为难老爷子的意思,更别说让老爷子赴死。是他带着望月宗所有人,来赴死的啊,是他,不愿意放过我们!”程归说到此处,神情激动,两只闭目眼皮,疯狂颤抖着,“我钱权酒色帮做错了什么,我帮中弟兄,又做错了什么?先是舶羊湖的曾逍遥,再是望月宗宋清海!”
“两千条人命,两千条兄弟的命啊!!在他们这些十品大宗师,在他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眼里,我帮中兄弟的命,就那么的不值钱吗?”程归愈来愈激动,最后竟是发出疯狂的嘶吼。
瞎子的嘶吼,比较整座战场的喊杀声,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可曾乞儿听进心里,却如五谷杂陈,难受的很。
少年何尝不知道,暗红色软缎的瞎子,说出口的东西,其实是有道理的。
瞎子说的有道理,难道就说明曾逍遥错了?难道就说明宋清海错了?
曾逍遥为了营救困于镇内的两位师侄,以及砥砺自己破碎的剑心,毅然闯阵,流年似水,剑似流年。何错之有?
宋清海为了儿子宋衡风,为了七大派所捍卫的道,带着望月宗全宗握枪人,前来赴死。何错之有?
那钱权酒色帮,死去的两千帮众,又是何错之有?
有些想法,其实是想不通的。有些道理,其实是不讲道理的。每次遇到想不通,讲不通的道理的时候,曾乞儿都会胸口发闷,难受得很。
特别是对于武夫来说,当你拥有不讲道理的实力的时候,你还会不会继续讲道理?
少年每次想不通,讲不通道理的时候,唯有出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