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烦躁的无以复加,她怎么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一定要这样就对了。
可如何要跟师父解释?越想越急,她脱口道:“您都已经这么厉害了还设什么结界,还有谁能闯进来不成!总之不能设结界,以后都不能再设结界了!”
我的苍天,离风猛地咽了一口口水。
林夕挑眉看她。
那目光一下子便将她打回原形,方才的嚣张气焰全数消失,她腿一软又跪下来:“师父,弟子并非有意冒犯,实是…实是…”
“是什么?”林夕瞟了她一眼。
“我…我不记得了,可是真的很重要,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记得了,总之您将这结界收了好不好,求您了师父…”
林夕默了片刻,一挥袖解去这片圣山的重重禁制。
可他凝眸观望了半晌却也没见有何不同。
这师徒三人外加一条蛇在这一片小小山谷里皆是十分莫名。
唯有远在九幽之地的陆童,她一路看着白染风风火火的过五关斩六将,终是在到月落湖之前便将事情忘光。
苦笑一声,她摇头:“罢了罢了,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可下一瞬,那回回将她视线挡退在外的迷雾一般的厚重结界却是忽然间消散开。她一眼便望到湖边那个俊朗的身影,她哭笑不得,叫她说的话没记住,倒是这个事情还念着。
不过,也真是许久未见啊。
一片荒凉中,长身玉立的女子微微歪了一下头,看着湖边那人,唇边一下子就绽开甜美的笑容。
这世上本就有许多没有缘由的事情,白染想了一会儿头发都抓掉了好几根还是什么都没想出来,她长叹一声放弃了。
“师姐,你睡了这么久是不是做噩梦了啊?”离风拄着下巴道。
何止啊…
她皱眉不语。
林夕看了看她,垂眸道:“小白,你究竟为何睡了这么久?”
她抬头看了一眼师父,眼眶又红了:“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醒不过来,我这些年好像一直在做噩梦。”
林夕和离风对视一眼,皆是蹙眉。
她又道:“为什么?”
“什么?”
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她又想起那些年梦中无休无止的煎熬:“为什么会这样,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全是那些东西,一遍一遍循环,师父,我都睡了一百多年了,为什么还是走不出来?”
林夕低头看她,心中微叹。
小白,我不知该如何答你,你只是睡了百年,我已经醉了十几万年了,也还是醒不过来。师父这一生,已是无可追回,只是你才刚刚开始啊,你还有大把的时光去重新来过。
他想了想,最终道:“因为你与他从未有过了结,所以你走不出来。”
“了结?”
“小白,去看看他的肉身吧。好好说一句再见。”
是这样吗?原来他们之间缺了一个了断。那一日,他就这么走了,他最后对她说的一句话也那样平常。他说那我走了,她笑着将他推出门。他那时一定未曾想过,走了就再没有回来。
所以她现在那样的梦魇里,所以她永远也逃不出那个雨夜。
心中一痛,原来他们之间的确是缺了一个了断,一场告别,一声结束。
剜去腐肉,再有新生。
当她看到那具保存完好的肉身时,就是这般感觉。像是一把刀剜在心尖儿上,一下,一下,绞的支离破碎。
她看了一眼就低下头捂着胸口,可她最终还是强迫自己抬头看他,伸出手抚着他的脸,去完成这场告别。
林夕撤去了无尘肉身上的层层封印:“小白,他走了,你还要好好活。”
是啊,做神仙的,总要往前看嘛。她苦笑着莫名的想起这句话。
她还是太懦弱,她感谢师父帮她。
一点一点,从他发丝到指尖,化为缕缕道韵消散而去,她呆呆的看着这瑰丽场景,直到他最后只剩下一张脸,她忽然浑身一颤,用尽了全身力气,明悟般逼出一个笑来。
这笑容一定很难看,但她应该笑着看着他走。
我的夫君,我的无尘,你那么好,是这个世界配不上你,你走吧,如果你离开更开心的话。
我就在这里,会再难过一段时间,但不会太久。你放心。
这时光这样安静,那个清风明月一般的神仙,就这样彻底化归天地,遥远的虚空中,那面苍茫的大道之碑上,傲立顶端的璀璨图腾也终于彻底消散。
天道无情,亦有情。
林夕抬起头看着那个方向,像是能透过一切看到那面镇压三界的石碑。石碑在告诉他,他们可能再也见不到那样一个突破上神时会一瞬之间令得诸神皆震的天才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