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原本且走且停,可突然速度加快,魂形一闪,消失在湖水尽头一栋古旧的建筑门前。
鬼差渐渐更加心浮气躁起来,一门心思只恨不得立时索拿了袁树人的魂魄拘回幽冥,面对这近乎挑衅的行为,略一踟蹰,直接自断双臂。那一对臂膀迅速伸展拉长,合抱在建筑外墙上,鬼差又暗暗念出袁树人的死亡时辰,即时便化作暗黑的血字映在断臂之上。
如此一来,无论袁树人的魂魄如何躲闪,都再难逃离这栋建筑之外。
鬼差嘴角显出一个冷笑,才疾步追了进去。
这建筑不过4层,近百年的老房子,原本是滨城大学医学系的教学楼,因为年久失修,两年前医学系已经另迁了新址,这片地临湖,潮气太重,学校一时没有新的规划,就搁置在了这里。
此刻只余满墙的‘爬山虎’枝枝蔓蔓,由于无人打理,几乎覆满了窗棂,难透一丝阳光。
楼里全无光源,积灰遍地,墙皮斑驳,丛丛湿滑的苔藓紧贴窗根儿,一些敞着门的教室里间或散落着一两具残破了的骨架标本。
若是常人,只怕有几个胆子也不愿意踏足这里一步,可鬼差却全然不受影响,他凝神听了听:西北方向,两声“嗒嗒”的滴水声,在这静谧幽暗的环境中显得十分清晰。随后,他的眼珠就瞧见了袁树人的魂魄呆呆的立在一处充满锈迹的水龙头边。
鬼差放下心来,知道袁树人这次在劫难逃,也怕惊扰了他,蹑手蹑脚的爬上4楼,随后沿着通往那间水房的走廊疾步而去。
然而这走廊看似狭窄,原本却并不十分冗长,鬼差脚程又何止快过常人百倍千倍,但他脚下的走廊却似永无止境一般,任两边窗棂和教室快速划向身后,就是一直无法抵达尽头那间水房。
眼珠也有些急了,顾不上守着袁树人,匆忙就要折返回来,然而任它们如何飞过狭长的走廊,都无法和本应朝向它们而来的鬼差汇合。
眼珠与鬼差像是疾跑在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上。
可眼珠并不白跑,鬼差很快看清,自己跑过的走廊一侧,有块玻璃的边缘上,现着一块蛛网状的裂痕,每间隔几息,他就会经过一次这块玻璃,而相邻两块玻璃的蛛网位置又是左右相反的。
“大意了,有人在这里下了‘无穷境’!”鬼差暗骂一声,却犹不死心,脚下一顿,突然两只漆黑空洞的眼眶传来一阵剧痛,转瞬喷涌出浊黑的血液来。
他痛呼一声,很快看到,在另一个困住眼珠的走廊上,几条泥鳅样细小的黑色气团正将一双眼珠团团围住,眼珠稍一停顿,趁气团不备,向上空一跃,快速逃离了合围,拼命向走廊一端飞去。
然而那段无穷无竭的走廊却倏尔缩短,随着眼珠逃跑的动线节节压减,眼珠避无可避,穷途末路之际只好闪进走廊尽端仅剩的一间房门——正是那间水房!
原本呆立的袁树人徐徐的扭过头来,魂魄在空中波纹样的荡了几下,面目手脚渐渐模糊不清,最终也变成了一条黑色的气团。
气团们迅速膨胀相融,自四面八方合围成一个空心球,将眼珠锁在一片彻底的黑暗之中。戾气弥漫,如处身荆棘利刃之中,眼珠无所遁藏,只能承受,很快鬼差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鬼差早在气团们刚一出现的时候,就辨别出了那是戾气。只是戾气势弱,显然还没有炼成气候,如果是一般情况下,他哪里会放在眼里。可是对方明显对他非常了解,用了一招诱敌深入,先将他引入无穷境,和外界彻底断了联系,求助无门。又利用他捉魂心切,使他与双眼、双臂分离,孤身无援。
好周密的心思!
鬼差心知再跑也是徒劳,沉着脸立定不动,双耳屏息凝神的细听,果然也依稀听到了几处戾气浮动的窸窣声。
此时敌明我暗,形势迫人。可对方不住的犹豫试探,显然目的并非是要致自己于死地。
鬼差心下稍安,嘴里暗暗诵念,化出本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