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妇人点点头,“我是她的姨妈,她的父母年龄都大了,行动也不方便,她妈妈现在又有心脏病,很严重,所以小云的事情,还没敢告诉她。我听到了消息,先来帮她收尸,好歹不能让她独自死在异乡,身后事都没有人管。”
宋可遇很伤感的低下头,“何姐是个好人。她的事,我们都很难过。”
那妇人点点头,“能在福利院工作了一辈子,最后死在了福利院,也算她的功德,只是你说她是个好人,我眼里她也就是一个可怜的人罢了。”
“哦?怎么这么说?”宋可遇问。
那妇人神情有些落寞起来,“我和她说起来也有20多年没有见过了,要论感情上,也许还不见得比你和她之间更亲近。”
宋可遇道:“从小在我的印象里,何姐似乎很少回家。”
“是啊,”妇人的手中紧紧攥着茶杯,却并不往嘴边送,只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宋可遇揣度着她的神情,轻声问:“是有什么不方便讲的吗?”
妇人眉间现出一丝挣扎,但很快便为释然,“这话若是她活着的时候,我实在是不愿意多这个嘴,我看你也是个诚心实意的孩子,人死如灯灭,生前的那些事儿,也就不作数了。”她头低的更低一些,声音透出微微的惋惜,“她年轻的时候条件也挺好的,追的人也多,家里给她安排好了工作,找了知根知底的对象,她心高气傲都不愿意。自己找了个从滨城去做生意的男人,不顾家里反对就偷偷跟人家跑出来。后来听说,她刚来到滨城,就被那个男人甩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还怀了孩子......她也是个犟脾气,不愿意接受家里的资助,心情不好,加上营养跟不上,那孩子生下来不过几天就死了。我那时候受她妈妈托付来滨城看过她一眼,瘦的都没了人样子。现在想想,那是我和她见过的最后一面。家里人后来打听她在福利院工作,多少也放下心来,本来指望着她过几年心情好了,就能走出来重新开始生活。谁想到......也许都是她的命吧。”
宋可遇皱眉道:“她的孩子死了?不好意思阿姨,我想冒昧的问一个问题,”见那妇人点点头,便问:“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叫梁秦的名字,或者梁程欢,或者何程欢,这几个名字,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妇人只是摇头。
两人又聊起了一些何姐生前的往事,宋可遇一样一样的捡着自己能记得的事向这位妇人介绍,譬如何姐后来喜欢吃什么、有哪些趣事、怎样照顾福利院里的孩子们等等,那妇人听着听着,面上渐渐放松了下来,甚至到后面还带了一丝满足的喜色。
临到分手时,她略显感激的拍了拍宋可遇的肩膀,“这二十几年对她家里人来说,她就像一个空白的存在。我们都不知道她过得到底怎么样,今天听你讲了这么多,就仿佛我们都看着她是怎么生活过来了一样。你有心了......希望她来生投个好人家吧。”
宋可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谓来生投个好人家的说法,目前看来是很难了。何姐虽然身体死了,可最重要的是,她的魂魄丢了,如今不知道漂泊在哪里,想想都让人觉得心酸。
宋可遇勉强笑笑,“阿姨,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去你家里边看望你和何姐的父母的。我愿意把他们都当成我的长辈来看待。”
妇人深深的望了宋可遇一眼,眉眼间的神色又与之前有所不同,“老实讲,我刚见到你的时候心里是不托底的,可我现在看你真的不像个坏人。”
这话从何说起?妇人看出宋可遇的疑问,接着说:“我来滨城之前给你们那个乔院长打过电话,她说话疯疯癫癫、语无伦次的,可我听着,竟像是明里暗里的暗示我,小云的死似乎和院里一个叫宋可遇的孩子有关系......我当时就不太相信她,也不想惹事,不过今天正巧看见了你,又和你聊了这么多,我愿意相信人和人都是靠缘分的,我相信小云也没有白疼你一场。”
分别后,宋可遇仔细将对话想了几遍,越想越觉得事情比自己原本所能想象的情况都更加糟糕。
他原本怀疑是小乔院长为了掩盖当年梁方带走梁程欢的证据,而杀害了何姐,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另一边的小乔院长居然也在担心着是他杀了何姐!那么小乔院长能拿着死亡证明来与自己谈判,就进一步说明,她虽然知道乔妈妈的死有蹊跷,但并不是她自己动的手,而且何姐的事情也不是她的阴谋。
剪不断理还乱,实在叫人头疼。
与此同时,念慈福利院也闹开了锅。
刚刚因为一场莫名的火灾,院里全部资料毁于一旦,还烧死了一位资深的保育员。如今才隔了一天,福利院的院长乔小玉又在竹林路公园里遇害,死状十分狰狞,像是被什么尖利的物体画花了整个脸部。最终导致她死亡的原因,则是被抓破了颈部的大动脉,从而导致失血过多而死。
宋可遇赶到福利院时,只见院前门正簇拥着许多赶来报道的记者和围观群众,几个他看着眼熟的保育员和其他工作人员都排站在院门口阻挡人群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