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也没睡吧。
余烬忽然想起幼年,他还没有离开那个家的时候。
其实从小到大,他并没得到过多少家庭的温暖,父母是商业联姻,母亲根本不爱父亲,他们每天无休止的争吵,对立,互相伤害,两公司之间的纠缠,拉扯,没有尽头。
没人在意他的感受,他看着母亲抑郁症越来越严重,看着父亲口口声声说爱母亲,却在她去世不久就娶了第二任妻子。
爱情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是伤人的利器,是刀,是匕首。
一下下割在身上,经年累月,直到遍体鳞伤。
传说中美好的爱情,他没有见过,也不相信。
就算是师父和他的阿枝年轻时那样真挚的感情,也没有好结果。
阿枝心里有师父,可还是嫁给别人,师父相信爱,一辈子没走出来,他可以忘记所有事,唯独忘不掉他的阿枝。
余烬从没想过,爱情这种东西,会对他例外。
直到遇见蒋烟。
有时他觉得蒋烟很熟悉,像认识许多年,对她不像对别人,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熟悉接纳,对她一次又一次破例。
车行从不招女孩,她来了。
他的越野从不让人随便碰,她坐过副驾不止一次。
他的家从没让女人进去过,她进了,还住了。
她也是唯一一个被带到师父家的人。
很多个第一次。
余烬有时又觉得她很陌生,让人看不透。
她年轻,灵动,时而乖巧,时而气人,她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包括他自己。
可他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开始一段感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经营这段关系。
前车之鉴太多,他不敢草率开始,这对她不负责。
可蒋烟先开了口。
这让他心里很难受。
像被架在独木桥上,前进一步,怕失败,后退一步,自己舍不得,又怕伤了她。
他们相识的时间太短,她为什么这样急。
余烬本以为蒋烟第二天不会去车行,没想到她去了,而且比每天都去得早。
除了早上打个招呼外,她没有再问他,两人像最普通的老板和员工,工作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这样的蒋烟已经算是反常,她以前最喜欢跟着余烬,余烬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雷子看出不对,悄悄问余烬,“你和小丫头怎么了,你惹她了?”
余烬情绪也不好,“没怎么。”
雷子:“人一小姑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让着点,别欺负人家。”
余烬皱眉,“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那她怎么不跟你说话,中午吃饭也没进小屋,我看她说话声儿都不对,是不是生病了。”
余烬早就发现她声音有些哑,上午还咳了几声,整个人蔫蔫的,没有精神。
昨晚那么冷的天,她在外面等了他三个小时。
不生病才怪。
余烬想问问,可每次他一靠近,蒋烟似乎都能感知到,会提前离开那个地方,去做别的事,好像很怕他会说什么她不想听的话。
她从没有这样过,以前一看到他,总是笑得很甜,每天余烬余烬的叫。
下班后蒋烟没有像往常一样等他,一个人回了家。
余烬没有心情吃饭,无所事事在家里转了几圈,最后没有忍住,拿起烟去了阳台。
他现在不想吸烟,但还是点了一根。
目光不自觉落在隔壁那扇窗上。
本没抱期望,可他一眼就看到蒋烟。
她的窗帘似乎被不小心扯掉一截,正踩着椅子踮脚挂上去。
她个子不高,很吃力,椅子也摇摇晃晃,后来不知是不是被窗帘挂钩上的刺扎到,她缩回手,将左手食指的指尖含在嘴里。
余烬目不转睛盯着她。
没有预兆的,蒋烟忽然蹲在椅子上,脑袋埋进膝盖里,掉了眼泪。
余烬心里一动,立刻摁灭烟头想去找她,门外走廊忽然有声音,有人敲她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