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哥儿从屋外探出一个头,黑亮的头发上梳着一个好看的发髻,是早上林立轩亲手给他梳的,好看是好看,但却不太稳,让言哥儿总担忧头顶的发髻会散掉,害得他一早上不敢瞎动弹,脖颈子直的跟刚砍下来的木头似的。
曾经顶着一头枯草的言哥儿早不见了,林立轩拿了把剪子几个咔嚓去掉了枯黄分叉的,又逼着他喝了一个多月的芝麻枸杞……汁,一把芝麻加几粒枸杞磨出来的汁别提颜色多可怕了,乌黑中泛着青色,单看着就叫人心慌。
林立轩隔三差五强灌他喝下一盅,言哥儿开始不喜欢,后来发现那东西除了颜色诡异恶心了些,气味还是很好闻的,一股淡淡的芝麻香,味道也不错,被磨的细软的芝麻粒脆脆渣渣的,在嘴里砸吧砸吧嚼上几次既好玩又好吃。
言哥儿倚在门墙上,清秀的脸上忍不住地笑,笑起来酒窝弯弯,外面冬日的光线并不暗,一道阳光顺着他的脸打进来,让屋内的人看着他身周有些发白:“林大哥刚在菜地里跟萝卜较劲,谁知道用力过猛,退后两三步正好陷在水坑里。”
林立轩语气无奈又带三分心虚:“我没有在拔萝卜,我就看看……”是真的大意了,他见那长青色的萝卜叶子,也看见后面那清澈透明见底的一滩水洼,就一时好奇,在叶子上拧了几把,没想拔出来,谁知却没站稳,失足踩在淤泥里……
今天的阳光正好,空气冰冷冷的,风吹过来也是冰冷冷,站在阳光下面有种干涩令人眷念的温暖,叫人头昏眼花地懒洋洋,林立轩在菜地边是想看一看自己种的花生出芽了没,他是个没种过地的,自然不知道一颗种子从冒芽到出苗要多久。
才埋上一会就去看,自然还是一个小土堆。
“穿一身白衣服还不知注意,也不知该怎么说你。”赵立娘手指夹起那梳妆打扮一层黄泥的白衣角,“去打水洗去黄泥,再去火边吹干吧。”
“好……”林立轩重新走去房屋侧面的水井,在井边扔个木桶下去打水,摇起绳子,老旧的木桶晃晃悠悠边上边漏吱吱呀呀地升起来。
他本就打算洗一下,只是听到屋里的动静才过去听一听,听到有几十斤的肉他就放心了,内心生起一股充实的满足感,他这几个月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想想曾经不屑吃猪肉的他居然能馋肉到这种地步,只是一想到能承包几十斤的猪肉就生出了强烈的幸福感。
有肉吃才是最幸福的,有很多很多肉吃能更幸福超幸福。
早已被碧溪村的大家同质化了。
赵兴德拿起一个发黄的破旧本子,在上面简单的记下赵立娘要的数量,他不识几个字,只微微知道几个数字,但不识字也有不识字的计法,瘦肉是一横,肥肉是一个圆圈,五花肉是圆圈里加一条瘦肉,排骨则是画上像手一样的爪子,猪下水是像蛇一样弯弯曲曲的线条。
赵兴德跟林立轩简单寒暄的几句,话里的意思是林立轩经常听到的,孝敬自己的母亲,对夫郎言哥儿好,赵兴德说得口水泡沫横飞,临走之前还意犹未尽地想再说些什么,赵立娘塞了一包自家做的点心给他——新做的芝麻月饼,芝麻馅磨得细腻柔软,昨天刚做出来还没在店里发卖过,“赵大哥拿回去尝尝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拿你们的东西。”要是每家每户都揣一点,他这个村长成什么样了,身上挂的东西都能砸死他。
“拿吧,是言哥儿亲手做的。”赵立娘不容推拒的硬塞到他手上,“就几块吃食罢了,带回去让你的小孙子尝尝。”
“是言哥儿亲手做的啊,那我就带上两块……”想起自己的小孙子,昨天闹着要吃县城里的零嘴,林家的手艺不错,他就中饱私囊的带上一两块,“你不要跟别人说啊……”
“好……村长你还要去其他家吗?”
“去,每家都去看看。”赵兴德把用油纸包好的点心放入胸口的隔袋中,他整理好衣物,忽然对赵立娘说:“今天季家出事了你们知道不,有时间叫林立轩陪言哥儿回去看看……”
“出什么事了?”赵立娘抿着嘴唇,季家还能出什么事?那季树学着他们开店,虽然生意清冷,但仗着便宜每天还是有几十上百文的收入,他们两家除了这事,也没别的摩擦,现在是井水不犯河水。
“哦。”这事儿赵兴德本来在林家门口就犹豫要不要说出来,结果一进门,先看到清丽漂亮让他认不出的言哥儿,又被赵立娘热情的请进门,后被他们要的猪肉数量给惊住了,一时忘记了先前要说的事。“季老二家的儿媳妇,就是他那个憨厚的二儿子季压,他夫郎赵青青跟别的男人跑了……一大早季家集了一伙人去赵家闹呢……”
“还能有这事?”赵立娘震惊了,他们村里居然还能有这种事儿,她可一直听说这一对小夫夫挺恩爱的,两人跟自家孩子一样,都是同一天成亲,好像成亲后一两个月就怀上孩子了,让她好生羡慕过一阵。
一旁的言哥儿跟林立轩听见村长说起这事,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那天傍晚见着的场面,这是案发了?他们俩面面相觑,静静等待村长的下文。
“这事跟你亲哥有关系……”赵兴德语调缓慢地陈述事情,说起这庄事情,还真不好形容。
言哥儿脑子里一道响雷炸开,跟他哥有关系!!!!!难道是季前给赵青青介绍的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