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白一手支着下颌,一双桃花眼中俱是戏谑之意,眼角微挑,嘴角勾起些许弧度:“那我抚琴与殿下听可好?”
颜珣思及方才萧月白的琴音,着实有些后怕,连连摆手道:“不要,不要听了,我怕先生的琴音惊到飞鸟。”
萧月白点了下颜珣的额角:“那我与殿下再对弈几局可好?”
颜珣顺势以额头蹭了蹭萧月白的掌心,乖巧地道:“天色晚了,先生可是疲倦了?”
萧月白却是一口否定道:“我倒未觉疲倦。”
闻言,颜珣站起身来,扑到萧月白怀中,眨巴着水汪汪的双目道:“那不要抚琴,也不要对弈,先生说故事与我听可好?”
萧月白怕颜珣从自己怀中滑落下来,扣住其腰身一提,待颜珣安稳地伏在他怀中,他才道:“好罢。”
“从前有一个大臣,他初见当朝太子,便对其生了绮念,奈何那太子却不喜他,处处闪避,他为了迫使太子避他不得,遂用尽了计策坐上了丞相之位,而后太子登基为帝,他收买人心,铲除政敌,苦心经营之下,终是权倾朝野,逼得天子不得不下嫁于他。”萧月白饮了一口大红袍,叹息着道,“他意图犯上,着实是罪大恶极,殿下,你若是那天子,会如何对付他?”
颜珣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若是那天子,定当剪去他的羽翼,削了他的相位,将他贬为平民,留在宫中做粗使,令他一生不得好活。”
萧月白早知自己上一世是用错了法子,已生悔意,但听得颜珣这样说,他的心口不由发起苦来,苦的不是倘若自己不死,颜珣会想尽法子折磨他,却是心疼颜珣被自己逼到了如斯地步。
萧月白将颜珣拢紧了些,鼻尖霎时扑满了颜珣身上伽楠木的香气。
下一刻,他却听得颜珣疑惑地道:“那大臣是女子么?女子又如何能为相?”
萧月白唇角噙起一抹苦笑,本朝不兴男风,颜珣尚且年幼,如何会知晓男子与男子亦可相恋,亦可行云雨之事。
许颜珣本就是喜欢女子,上一世才视他为无物的罢?
倘若是如此,他这一世便摒弃情思,一心一意做颜珣的先生罢,助颜珣登上帝位,待颜珣不在需要他之时,他便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归隐,倒也是一桩美事……
颜珣虽在他怀中,不曾稍离,颜珣的体温亦不断地透过层层软缎子熨帖在他的肌肤上,萧月白却忽觉有丝丝寒气自骨缝中挣了出来,沿着经络,蔓遍全身,下一瞬,他恍若不着片缕地置身在于冰天雪地之中,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冷,每一寸肌肤皆起了白霜,每一滴血液皆凝固成冰,每一缕发丝皆结出了冰棱来。
萧月白勉力凝了凝神,却提不起气来,近乎于蚊蚋地道:“那大臣并非女子,而是男子。”
颜珣奇道:“男子也会喜欢上一个男子么?”
萧月白面上无点半人气,好似下一霎那便要断了气去:“情到深处,难以自抑罢。”
颜珣蹭了蹭萧月白的心口,笑道:“假若那天子生得有先生这样好看,有男子喜欢倒也不稀奇。”
话音还未落地,颜珣想到了甚么,仰首望住萧月白,蛮不讲理地道:“旁的男子可以喜欢先生,但先生决不能喜欢旁的男子,先生可是说好了要做我一辈子的先生的。”
听得这话,萧月白复又活了过来,一双桃花眼中水光盈盈,一口应道:“好罢。”
颜珣得了承诺,欢喜地从萧月白怀中跳了下来,一手贴上了萧月白的腰身,道:“先生,我抱你进去歇息罢。”
萧月白方要说还是用轮椅罢,却听得一內侍禀告道:“韩贵妃驾到。”
“韩贵妃”这三个字击打在颜珣双耳,使得颜珣面上的神情全数收敛了起来,他收回手,在萧月白面前坐了,端起茶盏来,面无表情地饮着大红袍。
大红袍已浸透了冷意,滑过颜珣的咽喉,落入腹中,冷意更盛,似乎将他内里的脏器都冷却了去。